三位大员都相信自己的官场智慧,也都信奉潜规则的效用。如果官场法则连这次的事情都处置不了,那就所谓官场也就没有存在价值了,而他们三个恰恰都是很懂的人。
没有方应物这个捣乱者,他们联起手来就可以慢慢应付方应物搅起来的乱子,安安稳稳的处理事态,将事情导向有利于自己的方向。
两日后,朱大人第二次传唤各方问话,这道程序名义上是为了查漏补缺,以防止出现失误。与第一次相比,方应物没有到场,在别人眼里他也不用到场了,或者说他到场不到场没有意义了。
第二次问话过后,又花了几天时间,朱大人的奏疏出笼了,此时距离方应物检举已经过了七八天,这时代正常的效率就是这样的。
朱大人这份奏疏,那真是凝聚了心血写的,每一个字都仔细拿捏过。毕竟要靠这份奏疏影响到朝廷判断,让朝廷按照设想行事。
比如涉及到商相公部分,既不能直白的怀疑和攻击,又不能太轻描淡写,要的就是在字里行间透出春秋笔法,给人以充足的想象余地,这难度颇高。
幸亏朱大人是二甲进士出身,文字功底不差,细细打磨几天,还是有能力弄出这么一篇奏疏的。不须花团锦簇,但求精准,连他自己都佩服自己了,宁良和陆辰也纷纷给予了赞赏。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方应物从别人眼皮底下消失,其实并未离开杭州。
他的藏身之处甚至与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所在的坊区相距并不远,只隔两个街口,说是在几位老大人的眼皮底下也不为过。这个地方,叫做镇守太监府。
一干等人万万没想到方应物会隐身在镇守太监府里,别说对寻找方应物不上心,就是他们上了心搞地毯式搜索,只怕也是找不到的。他们几个人中,谁能闯进镇守太监府搜人?
镇守浙江太监兼管杭州织造局李义李公公望着坐在他下、正在品茶的方应物,“虽然已经过了数日,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很奇怪,你居然会来找我。你不是知道我与陆大人有合作么?不怕自投罗网?”
方应物胸有成竹道:“李公公你与陆大人的合作,只怕只是为了扳倒宁良这绊脚石而已,一个想求官,一个想求财。
上次因为王家事情拜访时,我便觉得你与陆大人之间并不是很紧密,也缺乏默契,不然陆大人不肯告知你修理王家的原因?
这足以说明你们只是临时联手而已,不是什么正经的同党,想来陆大人生性深藏不露,也不是愿意大张旗鼓的公开与李公公你交往的风格。若是如此,我如何不敢上门?”
李义不欲多谈这些,显得好像自己中了算计似的,只问道:“你的信都写好了么?”
方应物笑道:“李公公急公好义,肯出面仗义直言,在下怎会言而无信?两封皆已完毕,一封给延绥杨巡抚,一封是给大同汪太监,李公公尽管差人送到西北就是。”
“你说,这真能赚大钱?”
方应物进入镇守太监府时,就将前阵子与王魁商议的贯通东南和西北、涉及到盐、丝绸、粮食的大生意告诉了李义。并表示愿意让王家与李义联手,而西北那边有杨巡抚和汪芷,足以将这笔大生意运作起来。
现在李义问的就是这项生意,看语气很是患得患失。这不是因为李公公贪财,而是钱财对李公公的地位很重要。
当今天子酷好吃喝玩乐,又崇信方士僧道,各项花销开支很大,每年正常的百来万金花银是不敷使用了,于是各地镇守太监的重要任务就是为天子捞钱。
就是在天子心中,能赚钱的太监往往也是得宠的。比如云南镇守太监钱能,此人出了名的人品卑劣、劣迹斑斑,屡屡被文官攻击,但天子就是大加庇护,让钱能始终不倒。
李义李公公镇守浙江这个富裕地方,敛财方面一直不得力,这可能要影响到政治地位。这让他很有点着急,当初想赶走宁良也是出于这方面考虑,所以方应物这个有暴利的大生意才对他极具吸引力。
方应物保证道:“李公公放心!据在下与商人王魁测算,此项往来一年几倍利润不成问题,是真正的大生意,非有实力的人不可做。”
“但愿如此。”李义淡淡道。就算生意不成,能与炙手可热的汪直搭上线也是很划算的。
七八天前,方应物突然登门造访他,声称自己检举了两位布政使,并提出了合作要求,或者叫做交易。李公公所要做的很简单,立即向天子密奏此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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