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是如此,难怪谢迁宁可冒着被士林指责的危险也要当缩头乌龟,倒是可以理解......
又听刘吉继续说:“第二个缘故就比较诛心了。如今贵省大臣中,姚冢宰、商阁老、邹春官先后年老致仕,朝中暂时无有领人物,老夫看那谢迁有这个雄心。”
话只说到这里,但也不必再多说什么,方应物自然听得明白。不过方应物确实没有想到过这里,经刘棉花点拨,登时恍然大悟!
拿自己父亲方清之与谢迁相比较,两人都是浙江人,年纪相仿佛,前后只差一科,而且都是混进了词臣圈子的高名次进士,父亲二甲第四比状元差得也不是太多。
在浙江官员缺乏强力领军人物的情况下,纸面上起跑线优势巨大、看似前途无量的两人就是天然的竞争对手。即使主观上没有想法,但客观上也存在着一些竞争,这与人品是否君子无关。
方应物又想起,那年父亲因为谏君下了天牢,又经过自己鼓吹造势,可谓是名气大噪、风头一时无两,而当时谢迁心里会怎么想?
按照之前类似事件的一般规律,父亲的下场大概就是贬到外地去,这恐怕也正是谢迁内心深处的期望。大明官场内重外轻,一旦父亲被贬外地,名气再大、声望再高也没用了,不在中枢就没资格去竞争什么,有谁被贬去当过州县官还能入阁的?
所以谢迁若是从自己前途角度出,完全有理由坐视不理父亲方清之的死活。只不过出人意料的,自己父亲从天牢里出来后没有被贬谪,还能继续在翰林院混,保住了竞争资格还更上一层楼。
事情真相是不是这样,谁也说不清,只能是猜测而已。至于相信不相信如此诛心的猜测,就看每个人自己的选择了,比如方应物大概就是选择相信——作为方清之的儿子,他能有立场选择不相信么?
另外,方应物现刘棉花今天居然很配合,如此痛快的便把真相倒了出来。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也有所求。
至少可以说明,刘棉花很烦正道后起之秀谢迁。再进一步想,如果将来亲事成了,某亲家能取代谢迁的地位,绝对是刘棉花乐见其成的。
想明白了后,方应物不由得感慨万分,官场之中,利益纠葛实在是千头万绪,一不注意就能现一条线头。
聪明人说话真的很省力气,不用明言就有了默契......
却说刘吉不急不慌,一直等到方应物再抬起头,才饮了口茶,仿佛漫不经心的问道:“方才在翰林公宴上,老夫偶然听说,你父亲曾经在翰林院中为你求亲?可曾有人选?”
方应物不假思索,坚决果断的答道:“没有!”
刘棉花笑眯眯的,摆出长辈架子道:“你如今只怕也是炙手可热的少年郎,不知有多少家愿意结亲。老夫比你多活了几十岁,论人情世故确实比你多见识过一些,如今却有几分婚事心得说与你听。”
方应物相当好奇,以刘棉花的实用主义性格,会说出什么样的话?
难道刘大学士要对自己说“老夫是宰辅大学士,论权势地位几乎能秒杀所有人,给你功名富贵轻而易举,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只见刘吉轻轻咳嗽一声,敦敦教诲道:“这婚姻大事,最重要的是看对方人品,讲究性格契合、性情相投......”
方应物猝不及防,毫无心理准备的愕然不已,这种很务虚的话真是刘棉花说出来的?
又见刘吉手臂一挥,语气加重了几分,“寻求亲事时,不要看重女方的门户、钱财、权势、官爵、名声、相貌这些东西,太俗气了!要讲一个心字!”
方应物目瞪口呆,刘棉花难道今天吃错了药?
按刘大学士的意思,结婚找老婆,不用看任何物质条件,要讲究精神和心灵......若是别人说这些话,方应物不奇怪,但从刘棉花嘴里说出来,有种太阳从西边出来的奇诡感觉。
刘吉神色依旧如常,没有任何特殊之处,淡然的抬手道:“老夫言尽于此,你回去仔细想想罢!”(未完待续。。)
ps:下午娃总算安静的睡了,趁着这功夫赶紧码了一章,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