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什么事情?方应物一头雾水,随着老管家重新回到刘府,连具体地方都没变,还是进了老泰山书房。
不过此时书房里多了一个身影,细看却是老夫人。而刘棉花不复宰相气度,耷拉着脑袋坐在太师椅上,正被老夫人气咻咻的责问什么。
见方应物进来,刘老夫人又转向方应物,小心翼翼的问道:“好贤婿,你究竟是不是什么星君神仙下凡?”
方应物很干脆的否认道:“不是!”
老夫人闻言拍了拍胸口,松一口气,然后迅速翻了脸训斥道:“既然你不是神仙,那老身就要说道几句。
真不知你们翁婿两人,脑袋里装得都是什么东西,整天都在琢磨什么!莫非老身那女儿。要成嫁不出的老姑娘了么?”
我靠!方应物拍了拍脑袋,这次与刘棉花久别重逢。谈论官场事情过于投入,又忘了说婚事。所以岳母大人不高兴了。
无视刘棉花求助的眼神,方应物连忙对老夫人叫屈道:“其实小婿心里惦念的很!只是老泰山对婚事矢口不提,小婿心里惴惴不安,哪敢多嘴多舌?
只道老泰山对小婿这晚辈有什么意见,故而小婿也不敢妄自开口,只能下去默默反省自己,努力改正后再来拜见老泰山提亲!
而且小婿心中也有点想法了,这么些年来小婿忙于公事误了小娘子终身大事,这次出完差事回京。定要专门为婚事向朝廷请几个月假期!”
常言道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如此刘老夫人看方应物的目光又柔和起来。此后重新将炮火转向丈夫:“你真真是鬼迷心窍的老糊涂,自己没长进还险些带坏了女婿!”
方应物没有在刘府吃饭,因为他今晚与项成贤与洪松两位老友有约,地点就在项成贤住所。
赶到项家的时候,项成贤就坐在门房里等着,见了方应物便迎接出来。方应物左顾右看,问道:“洪兄在哪里?”
项成贤答道:“今晚只有你我了,因为开春漕粮起运入京。洪兄那边繁忙得很,今晚被部里留住了,回头再叫他请一顿致歉好了!”
两人进了厅堂,方应物想起自己受考察的事情。便又问道:“我交付差遣,要受你们都察院考察,你帮我打听着状况!”
项成贤说笑道:“你乃天上星宿下凡。也需要担心这些么?”方应物翻了翻白眼。
项成贤忽然又很认真的低声问:“你我兄弟间交个底,你到底是不是星君转世?”
方应物没脾气。回京才两天,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听到这种问话了。原来没觉得身边这些人有多么迷信。怎么都变得神神鬼鬼的?难道没读过书么,子曾经曰过,不语怪力乱神!
其实不是身边人忽然变得迷信,那些与方应物关系远的人,雾里看花看不透彻,可能不觉得方应物身上的神奇,对星君之说在心里也是嗤之以鼻。
但越是与方应物关系近的人,对方应物心思行径了解越详细的人,才越能感到方应物行事的神奇之处,反而对星君之说更容易信。
项大御史见方应物否认了星君下凡,便叹口气道:“你知不知道,其实我非常非常羡慕你,羡慕的晚上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你这事情要是生在我身上该有多好!”
方应物打了个冷战,悄悄退后几步:“别用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这个词!你如今也快熬成资深御史了,进进出出威风凛凛,有什么好羡慕我的?”
项成贤顿时一张脸苦了起来,“御史这个官职,外人看着威风,位卑权大,纠察百官。但真做了才知道有多难!你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人说你无能懦弱失职!你若眼睛里不揉沙子,但惹不起的权贵又太多!
故而做这御史,时时刻刻都处在左右为难境地。我看若再当上几年,寿命都要减上几分!但要能像你这般,那可就好了!
你前年抨击了次辅,刚被报复就闹了地震;去年与害民太监相斗,刚被群阉围攻时就生了坠星!简直就是天神护体、无往不利!
依我看来,你这钦差差事结束后,来都察院挺不错!不过你本官是给事中,这也挺合适。”
方应物冷笑几声,“你以为,我还能当得了科道官么?”项成贤疑惑道:“这话怎么说?”
方应物答道:“朝廷衮衮诸公也好,圣明天子也罢,又怎么愿意让一个看起来天神护体的人当查漏补缺、纠劾进谏的科道官?”
项大御史细细品味这话里含义,忍不住点头道:“确实是这个道理......不过这不是叶公好龙么!”
方应物很明白的答道:“不稀奇,叶公好龙乃是世间常态,不必为此讶异。”
两人唏嘘感慨一番,推杯换盏,喝得昏天黑地,最后方应物大醉而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