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问话出现了点谁也没想到的意外,正当堂上堂下议论纷纷时候,方应物环顾四周,觉得热场热的差不多了,便再次开口,傲气冲天的说:
“听说有小人饶舌,引得陛下也关切此事,意图将本官赶出京师。那么就请大中丞复奏陛下时,就说我方应物年方弱冠便功在社稷,不知大明如何对待功臣?些许小小过错,可否因公议免?”
按道理来说,这样的话一般都是由第三方别人来张嘴说的,正常情况下哪有自己给自己表功的......但方应物就是这样说了,却不让人感到违和,相反还招来不少同情。
大概是因为这个过错与功绩相比实在太小,为了一次打架斗殴这样的小小过错,就被迫搬出那些大功来救命,沦落至此,傲气之下的内里是凄凉,如此反差怎能不令人感慨唏嘘?所以方应物没被视为装腔作势、自吹自擂。
李裕李大中丞最感到哭笑不得,早知道方应物要搬出这样的底牌,这几天又何必担心。他重新坐正了** ,点点头道:“本官知道了,自当奏请免去处分。”
方应物忽的仿佛又想起什么,对李裕道:“下官还有话要说。”
李裕忍不住瞪了方应物一眼,刚才装模作样的一言不一声不吭,这会儿倒是滔滔不绝、废话连篇。
方应物嘿嘿一笑,暗有所指的说:“下官功劳数件,不能全用来减免这次小错,只用其中一项即可。”说完之后。方应物不知为何看了旁边穆文才一眼。
穆部郎从方应物眼神中感受到的只有四个字,那就是“不怀好意”。自己被方应物无赖般殴打了一次。靠一件功绩抵消掉;那方应物剩了几件功绩,是不是还能殴打自己几次。而且是打了也白打?
李大中丞显然也听出意思来了,连忙大喝道:“不要胡闹,本官自有分寸,尔等退下罢!”
穆文才长叹一声,现在奈何不了方应物了!罢罢罢!本次也只能这样了,青山不在,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如此穆文才上前一步,对李裕道:“全由大中丞秉公处断。下官且告辞了。”然后穆文才转身就要走,但方应物依旧立定不动。
“慢着!本官还有话要说”方应物连忙叫道。惹得堂上堂下齐齐侧目,还没有完?
方应物对李裕朗声道:“正好今天穆大人也到了都察院,那么一事不跑两次,本官就检举穆大人选官不公,居心险恶不配为文选司主官!请都察院诸君弹劾穆文才!”
穆文才登时气得七窍生烟,这方应物行凶伤人,不追究他的责任就不错了,竟然还想倒打一耙反咬一口?功劳再大。能血口喷人么?
李裕忍不住皱皱眉头,感到方应物略嫌过分了。穆文才的确对方清之不友善,安排的地方也不够好,但拟定补缺是他的职责。只要合乎条例,不能因为不服气就动手打人,更不能因为不服气就公然指责人品。
朝廷自有朝廷的规矩。如果都像方应物这样为了选官胡搅蛮缠,甚至无凭无据的公开抨击吏部官员。那朝廷纲纪何在?闹事也不是这样闹的。常言道,穷寇莫追......
不等李裕话。穆文才回过身子,连连冷笑,嘲讽道:“方大人想学市井之徒撒泼打赖?本官职责所在,该怎么做公事,自有自己的道理,只要合乎诏旨律例无有不可。方大人在此指手画脚,不觉手伸得太长么?都察院诸君在此当面,大可评一评理!”
方应物毫不心虚的“哈哈”仰天一笑,“穆文才!你自己说合乎诏旨律例无可指摘,敢问一句怎么合乎了?”
穆文才针锋相对的答道:“天子有旨意,贬方清之至边远州县。本官奉诏,拟定方清之补云南北胜州州判,有何不可?莫非云南不是我大明疆土?”
方应物又嗤笑几声,“你也说了诏旨之外还有律例,有先例摆着,你为何不遵循?”
穆文才愣了愣,什么先例?
方应物喝骂道:“好个无知的狗才,吾羞于与汝同列朝堂!难道当初翰林四谏都是假的不成?翰林四谏是怎么贬的,家父难道不能循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