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平小次郎一剑在手,远远的轻轻虚劈一记,脚下缓缓踏上两步。剑锋一抖。这把“斩名丸”乃是他使用了多年的贴身佩剑,从二十五岁得蒙老师赐剑之后,无论是吃饭睡觉,都是一直剑不离身,多年来,这柄剑已经几乎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这把剑已经和他的身体融为了一体,此刻握剑在手。却仿佛是自己的肢体一般。剑的分量,剑刃,都是烂熟于胸。
对于真正的剑客来说,这才是正途。真正地剑客只使用自己的剑,否则的话。换了一柄陌生的剑,哪怕是剑的分量增减了几两,那么出手地时候,难免在速度和准确。还有力上,都会有所不同。虽然只是极为细微的差别,但是如果在高手手中,哪怕是差了一丝半分,那么都可能对战斗产生巨大影响!
毫无疑问,这个西平小次郎,已经是一个真正的剑客了。
他仿佛只是随意的虚劈了一下,动作却行云流水。浑然天成。陈潇虽然真正地武学造诣不过是平平,但是也隐隐的感觉到了对手的与众不同。
终于,西平小次郎深吸了口气,然后脚下陡然迈出一连串的小碎步,奔到了陈潇面前,抬手一个挺刺。陈潇老老实实的闪身躲开,脚下自然是按照“短打”的步伐踩了出去。
西平小次郎不焦不躁,一剑落空。剑势却轻易的扭转过来。仿佛毫无半点滞涩,剑势圆润随意。自然而然,就从刺变斩,陈潇再闪,剑再由斩变挑……
西平小次郎的一波攻击,看上去速度并不快,也并不如刚才高本那么狂风暴雨一般地猛攻,但是剑影流散起来,却仿佛行云流水一般,毫无阻隔,显然是剑势已经娴熟到了骨子里。无论是力还是收力,都是力随意动,一剑一剑的攻过去,看似是一招一招的分割开来,但是身在他剑势逼迫之下的陈潇,却感觉到对方的剑影仿佛很快就结成了一片绵绵的细网,而且这网还柔韧圆滑,几乎毫无缝隙。好似一曲琵琶,声声落下,如珠落玉盘,散而不乱。
一字曰:柔。
一字曰:韧。
招招剑势,看似并不凌厉,却已经浑然成了一体,陈潇虽然“短打”的身法已经施展开来,但是一来他的真正地武学造诣只是平平,实际上对“短打”这套绝技地领悟并没有真正的达到高深地境界。二来,这西平小次郎的剑道的确有惊人之处,渐渐的,陈潇惊讶的现,自己的活动空间正在飞快的缩小!他不敢暴露异能者的身份,只是小范围的短剧烈悄悄使用了两三次瞬间移动,偶尔忽然闪开几公分或者十几公分,可如此这般取巧,但是却眼看这西平小次郎的剑势已经将自己越缠越紧!对方的剑势已经仿佛化作了一股溪流,绵绵不觉,浑然无隙!
流畅!
这就是西平小次郎的出手给陈潇留下的最大的印象!
对方似乎并没有施展狠力,无论是攻击还是回撤,仿佛都一直留着三分力,绝不让自己招式用老,力气用尽。更不会出现那种老力用尽,新力未生的空袭给陈潇去钻。
这样一来,陈潇除非公然使用异能,否则的话,形势就渐渐的朝着西平小次郎倾斜了。
西平小次郎一口气连续攻了数十剑,他却呼吸绵长,面不红。呼吸不促,额头甚至连汗珠都没看见,甚至数十剑无功,眼神却毫无紊乱,依然那么沉稳凝重,显然无论是剑道还是心境,在平日苦修都已经到了一定的境界!
陈潇渐渐感觉到形势不对,自己的“短打”似乎已经被对方渐渐的克制住了——这倒并不是“短打”地绝招不灵了。实在是陈潇自己对这套绝学的修炼境界不足,又不敢公然使用异能。
终于,他无奈之下,猛然几个大步,飞快的朝后退去。十几步踏出去,已经跳出了西平小次郎的剑影,只是这么狼狈退后,却在气势上输了几分。
观战诸人都是动容!
上辰家的剑师。都为西平小次郎居然能施出如此行云流水一般的剑势而惊讶!尤其是神宫平八郎,更是心中惊悸!他一年多前曾经和西平小次郎私下里隐隐较量过一次,那次的结果,对方不过是略占了上风。
可是今天看来,西平小次郎的实力。却已经比自己完全高出了一个境界!如果不是他当初隐瞒了实力,就是近来实力突飞猛进了!看着西平小次郎那流畅如行云流水地剑势,神宫平八郎脸色惨然,心中只是一个念头:如果我是这个小子。在这样的剑势下,我能抵挡多久?!
陈潇虽然退出了对方的剑影,但是心中却隐隐的有些后悔自己太过托大了。此刻冷静了下来,不由得暗暗惭愧,心想:我真正的武学的造诣不过一般而已,只是靠着异能的支撑才能占到上风,此刻为了维护“中国武者”的脸面,不能公然用异能取巧。却是处处受到束缚,自己也太过自大,小看了日本武者了!从来能身拥名望地高手,自然都有非凡之处,这个西平小次郎,显然就是一个有真才实学的武者!
更郁闷的是,他为了托大,还偏偏不用武器。装模做样的摘了一根藤条在手里。如果是他手里有一柄真正的剑。那么面对西平小次郎地剑势,自然可以挥剑去抵挡。利用自己强悍的力量,用蛮力破掉对方那流畅如潮水的剑势,陈潇对自己的力量很是自信,普通人,哪怕是一流地武者,也经不起自己如打桩机一样的蛮力吧。
偏偏用了一个脆弱的藤条,不能格挡,否则剑锋斩落,藤条就会碎裂——那自己脸可丢大了。
想到这里,不由得微微皱眉。
西平小次郎看陈潇跳了出去,也不着急追赶,原地顿了一下,匀了匀气息,手里的“斩名丸”一抖,剑锋斜指地面,沉着的看着陈潇。
陈潇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我无法近身和他攻击,难道不能远程攻击吗?
想到这里,他忽然吐气喝了一声,抬起左脚,脚尖狠狠的朝着地上猛插了下去!
咔的一声,身为a级力量的强者,一脚就狠狠地插进了地上的石板之中,深达近乎数十公分,随后陈潇猛然一掀,就听见哗啦一声,地上的一大片石板,被他一脚从地上生生的掀了起来,朝着西平小次郎激荡飞射而去!
西平小次郎大喝一声,飞快的后退一步,改为双手握剑,眼神里爆出一丝精光来,对着迎面飞来的一大块石板就猛然一个竖劈!
一声轰响,那石板被从中一劈为二!陈潇却动作飞快,连续几脚踢进地下,将周围七八块石板全部踢飞了起来,仿佛暴雨一般朝着西平小次郎砸了过去!
可怜这上辰家的心剑斋,这院子已经颇有年头,如果论起年代来,也算是一个历史文化遗产,这些石板都是昔年初造时候的原装货,平日里泉流宫里地人打造这里,都是小心翼翼,生怕弄出一条裂缝来。
此刻陈潇打搞破坏,一口气将周围地地板全部踢飞了出去,就看见石屑纷飞,地上的灰土漫天!
不过此刻上辰家地人已经没有人有心思去计较这院子的地板被破坏的问题了,人人都瞪圆了一双眼睛:这个中国小子,脚力好硬!!
西平小次郎一口气连续横竖七八斩,将飞来的石板全数劈落,他的动作依然敏锐,那么多块石板,都不曾沾了他身体半分。但是终究陈潇的力气实在太过猛烈。那石板简直就好像是炮弹一般。
勉强将飞来地石板都劈开之后,西平小次郎虽然脸色依然沉着,但是握着剑柄的手却已经被震得麻木,虎口隐隐的有些疼痛,手腕轻轻颤抖,指节也隐隐的有些泛白了。
陈潇心中早有计算,踢过去最后一块石板,人已经猛然往地上一瞪。身体随即猛扑了上去!脚下左一步右一步,看似凌乱,歪歪扭扭,却正是“短打”的身法!
西平小次郎咬牙将最后一块石板猛的劈开,轰的一声,石板从两边分开后,却看见陈潇的影子从石板后已经扑到了面前!
西平小次郎地瞳孔骤然收缩,狠狠一咬牙。大叫一声,挺剑就刺……
只是他终究力气比不过陈潇,此刻手腕麻木之下,终于力迟缓了一些,这一次出去。剑锋一空,他心里也随之一沉!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陈潇,以一个近乎不可思议的角度将身体扭曲了起来,仿佛杂技演员一般。扭动身体,从自己的剑锋之旁生生的窜了进来。
轻轻的,一根藤条,已经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感觉到藤条已经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西平小次郎心中一叹,万念俱灰,闭上了眼睛……
他看过陈潇出手,知道陈潇出手狠辣沉重。虽然只是一根脆弱地藤条,在高手手中打在自己的肩膀上,也足以将自己的肩膀骨头打碎了!
若是对方狠一点的话,藤条横着抽过来,就可以将自己脖子抽断!
只是闭上了眼睛等了一下,这一瞬间,在西平小次郎心中却仿佛无比漫长,只等着自己肩膀剧痛。骨头碎裂了。可等了好久。那疼痛却迟迟没来,疑惑的睁开眼睛。就看见陈潇近在咫尺,脸上带着淡淡地微笑,正望着自己。
西平小次郎一侧头,就看见藤条轻轻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毫无半分力气,而又看了看陈潇的脸,那眼神似乎也并没有嘲弄自己的意思,不由得心中茫然。
陈潇对他点了点头,然后飞快退开了七八步,双手抱拳:“西平小次郎,我已经领教了您地剑技,让我十分佩服!”
西平小次郎愣在当场,瞪着陈潇,过了好久,脸上又青变红,再由红变白,终于长叹了口气,眼神里一片灰败,缓缓将剑收了起来,郑重对陈潇一弯腰,鞠躬后道:“陈潇君,你的神技,我领教了!我输了!”
陈潇看着对方认输,心中不禁有些恻隐,随即立刻提醒自己:我不过是靠着异能才击败对方。真正的武学造诣,我还差了他十万八千里呢!用异能来欺负普通人,就好像一个不懂武功的壮汉,用蛮力去欺负一个精通绝妙招数的三岁小孩。以力破巧而已。
如果遇到真正的高手,譬如竹内文山那样的大宗师级,那么自己就算有异能,都未必能赢了。
陈潇心中已经沉稳了很多,就由衷答道:“西平小次郎先生不用客气,您的剑道,我很是佩服地。”
他虽然说的诚恳,但是西平小次郎心中却更不是滋味。抬起头来,远远的对着坐在内堂主家席位上的博仁亲王,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捡起地上的剑鞘,还剑入鞘,扭头就大步朝着院外离去,居然连招呼都不打了。
博仁亲王脸色铁青,眼看西平小次郎惨败后无颜留下,就此离去,不由得心中恼火:什么隐月流!这个西平小次郎平日里把他吹得厉害,自己还真的就对他敬重有加,却没想到也一败涂地!看来自己得重新找一个新的剑道老师了!这种废物,岂能继续当我博仁亲王的剑道老师!
而陈潇看着西平小次郎离去地背影,此刻他对这个矮小地剑师,印象已经大为改观,看着他萧索的背影,忽然心中生出一个念头来:这人不简单!只怕将来,他地那把“斩名丸”,或许真的能成为日本的一代名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