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出门的丹婼对什么都感到新鲜,一双大眼睛前后瞄来瞄去,天真活泼地问我:“小姐小姐,什么是娶亲呀?”
我怅然若失地回道:“就是一对狗男女勾搭成奸了。”
“……”
守卫见我们是两年轻姑娘,又是出城,因而只是简单盘问便放行了。我拎着竹篾篮,情绪莫名地比刚出门时要低落上许。丹婼看出来却不知我低落的原因,半天呐呐安慰我道:“小姐,您不要为了一对勾搭成奸的狗男女伤心了。”
“……”看着她分明连“狗男女”是啥都不知道的纯真眼眸,我突然就有种带坏小朋友的犯罪感……
“只能到这了。”搭车到了山脚下,我仰头看着绵延耸立的山峰朝叹了口气,再往上走就是皇家禁地,普通人等擅闯必死。我与丹婼虽然都不是人,但犯不着为此一个被打回原形,一个被埋在池塘里一年半载才能重见天日,到时候说不定大晋改朝换代好几载了都。
这个地方我以前每年都来,哪怕隔了四年之久故地重游也没有多少生分,带着丹诺绕着山走了近半个时辰,又试着大胆向上走了一截,终于挑到了一个满意地点,向上望去恰好能看见山谷间那片巍峨建筑的零星片角。
简单拔掉地上杂草,捡了几块石头在丹诺的帮忙下搭成了一面小小的避风墙,我将竹篮里的东西一一取出放在地上。拿出火石时丹婼明显地露出一丝畏惧之色,顾虑到她原身是张纸所以我拍拍她的肩让她自己去附近的地方玩去。
丹婼感激涕零地看着我一眼,抱着我在面颊上亲了亲便和只小蝴蝶一样地飞走了。
愣神的我摸摸脸颊,有点想笑,可低头看见地上的纸钱元宝时所有笑容都泯灭了。
我用火石将一张草纸点燃,看着徐徐升起的黑烟我轻声道:“母后,儿臣来看您了,原谅儿臣不孝,不能在您祭日皇陵之中祭拜你。”
撩起裙摆跪下,我朝着皇陵处认认真真地磕三个响头,磕完后爬起来继续将一个个金元宝丢入火中。想说什么吧,满腹唠叨却是堵在嗓子眼里,沉默良久我道:“母后,我想你了……”
说完被撒娇的自己给逗乐了,嘴巴一咧开接了两滴苦涩的液体,浑不在意地舔走它们,我揩揩眼角。关于母后的记忆我其实已经模糊了,大概就是她与父皇很恩爱,但江春偷偷与我说在我出生之后父皇的地位在宫里直线下降,失宠的速度肉眼可见。小时候的我爱哭闹,于是她就每晚每晚抱着我在凤仪宫中走来走去哄着我睡觉;我不仅爱哭闹还吐奶,一喝就吐,母后不放心别的乳母照顾一日好几餐全是她亲历而为,绝不假以他手……
可惜这些记忆大多数已经埋没在了时间之中,我所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在那场逼宫浩劫之后我在灵殿里见到的她——
面黄体瘦,枯萎削瘦触目惊心。
自此,这便成了我没日没夜的噩梦。
“母后,说起来我挺没脸见你的。父皇没照顾好,朝政没处理厚爱,皇太女也没做好。”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慢慢地将纸一张一张丢进去,“想一想,大晋落在我手里说不准真得要完。”
我沮丧地叹了几口气,捶了自己一下振振精神后:“有一件事您恐怕最生气了,”我揉揉鼻尖,垮着一张脸,“我喜欢上了一个人,狼心狗肺,心理变态,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马上还要和别的女人大婚!”
说到最后我都觉得老子是被下了降头才看上纪琛那王八蛋了吗?别说母后在天之灵生不生气,我都要被自己给气死了。我将纸钱狠狠摔进火堆里了,妈的,纪琛既然敢大这婚,老子就敢让他的新婚纪念日来年成为他的祭日!
正兀自忿忿念叨,丹婼一脸惊色地小跑而来,附于我耳边:“小姐!有人!”
我一个激灵,迅速地推倒挡风的石块将未灭的火星压住,草草捡起剩余的纸钱,迅速拖着她躲藏起来。
才一步藏进树丛之中,山道之上已渐行渐近两片人影,他们的絮絮说话声也逐渐清晰传来:
“王爷,您怎么突然从皇陵中出来了?”
“我……刚刚有一瞬间觉得糖糖可能在这里。”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男人在冷风里憔悴地咳嗽了一声,站在不远处的山道上淡淡一扫:“毕竟今日是先皇后的祭日,而她……对先皇后的感情也不一般。不过,看来……是我痴心妄想了。”
长汀默了一瞬,艰涩道:“殿下,那日太女殿下身魂皆去……恐怕……”
纪琛却马上打断了他,那模样说是恼怒不如说是惧怕他接下来所言:“走了,皇陵之中群臣还在呢。”
突然他眉峰一紧,似有所觉地回首:“长汀,你有没有嗅到什么味道。“
忐忑的我瞬间一颗心高高吊起,尤其是看到他竟是循着味道朝着我们这个方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