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自淡雅的罗袖中抽出雪白丝巾一条,轻拭了拭玉桌旁的玉墩,凤眸微斜,流光一闪,白了萧月生一眼:“子明也是今天才动身,公子爷不是对三十六洞七十二岛那一帮子人很气恼么?……子明他怎敢耽搁?!”
萧月生摸了摸八字小胡,大喇喇坐到刚拭过的玉墩上,随意一伸手,按住了面前一片缓缓飘下的桃花落瓣,微笑的看着手中微枯的花瓣,摇了摇头:“我那是在气头上,放了狠话,你们做师娘的也不拦他一下?!”
“萍姐姐已经对子明说过,绝对不许他再杀人,否则便要劝公子爷将他逐出师门!”小有玉重新坐回原位,修长如玉笋的手指扶于瑶琴之上,脸如芙蓉,带着吟吟笑意。
“唉,这话都不知说过多少遍了,根本没有了威慑力!”萧月生不由失笑,将手中桃花枯瓣轻轻一弹,落地之时,花瓣已恢复了娇嫩。
小玉与小星俱都抿嘴轻笑,小玉轻拨了一下琴弦,以“铮”的一声泻去自己的笑意。
完颜萍对孙子明的杀伐极是反对,每次他将出门,都要将他召到身前,耳提面命,不要再增杀戮,不然要劝他师父将他逐出师门。
孙子明自是唯唯喏喏,只是他性子本就嫉恶如仇,再修习了天雷劫心法,更是深谙秋肃之意,留情不出手,出手不留情,好在他与他师父一般狂傲,很少有出手的*。非是巨奸大恶,他也懒得动手。
虽然完颜萍对于孙子明的狠辣手段不喜,却也无法责备过甚,这些人,都是该死上几百次地人,如被别人杀了。她自会拍手称快称善,只是出手之人是孙子明,她便不置可否,免得长了他的杀性。
“呵呵,你们萍姐姐就是太过小心,她是恨不得我一直什么不做,整天在床上搂着你们睡大觉!”萧月生笑着在玉桌上一抹,桌上出现了三只白玉杯与两只酒壶。
没用小玉起身,小星便知机的盈盈站起,素手执玉壶。一壶斟给公子爷,另一壶斟两杯,是给小玉姐姐与自己,清醇的香气顿时在周围缭绕不绝,与桃花的香气混合一起,说不出的好闻。
“小玉,叠涛馆以后要扩大,莫怕花钱,仅是嘉兴府算不得什么,要让我们观澜山庄所到之处。所有孤儿皆有所归。……晓兰重建灵鹫宫,就让她在叠涛馆里挑选弟子,若男将来也想创个玉女阁,以后庄内门人出去独立门户,皆可以从叠涛馆里选人,名额不限,千寂馆与万华馆么,他们每个门户只有一个选人名额!”
萧月生端着酒杯轻晃,白玉杯被碧芜酒映得澄透,煞是好看。他深邃幽然地目光自杯中抬起,望向按琴而坐的小玉。
叠涛馆乃是后代孤儿院一般,专门收留无家可归的孤儿,如后世的全宿制小学,教育培养他们,学业有成,再入千寂馆,出得千寂馆,然后再入万华馆,万华馆便如后世的大学。
出得万华馆之人,已是了不得的人才,只是万华馆并非如千寂馆一般直接升入,而是择优录取,平日成绩与考试成绩一起,成为录取之标准。
这是萧月生承袭后世的教育体制而设,其教材,也大多由他亲自编写,自是独具特色。
“这样……”小玉沉吟,淙淙的杂声悠悠响起,时断时续,却又颇为悦耳。
小玉的纤纤白指在无意的拨弄,时沉时浮地琴声如同她的思绪,半晌,她玉手复又扶住琴弦,一泓清泉的双眸望向萧月生:“公子,这可是需要庞大的钱财,我们山庄怕是……”
“让子明商行也分摊些便是了!”萧月生看着晃动的杯中酒,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对于钱财,他从未放在心上,但对于钱财的重要,他却深明于心,故小月的帐极为明细,小玉一想,便知晓了大体的花费。
“嗯,要不,我去弄些横财回来?”他抬起头来,温和的笑容忽然变得几分古怪,笑呵呵地,令两女一看便知有阴谋。
“横财?”小玉蹙了蹙黛眉,心中好奇,不知公子爷又何奇想,想出什么鬼点子来。
“呵呵,你们公子我就放下身段,做一回硕鼠,去大都地国库一游,……这个主意如何?”萧月生轻啜一口酒,悠然自得。
“这……”小玉呆了呆,她虽对偷盗之举不屑,却也颇觉此法的诱惑之处,既肥了自己,又损了仇人,以结果而终,再完美不过,虽是行事之径,颇惹人非议,与结果相较,却也可以忽略不计。
小星虽不置一辞,心中却也大是赞同,用力的饮了一口果酒,啧啧出声,似是赞酒,却是变相的赞赏公子爷的主意。
小玉冰雪聪明,自是洞悉其意,似嗔似笑的瞪了她一眼,玉手按着琴弦,转头对萧月生笑道:“这主意高妙,要妾身说,要做便做大一些,……不如也将蒙古诸大户来个一窝端,反正以公子爷的身手,没人能觉,他们不是信什么长生天么?公子爷你再装神弄鬼一番,将他们吓一吓,说不定还能将他们吓回草原呢!”
小星双眸一亮,精神一振,大是心动,不由放下玉杯,盈盈起身执壶,又将公子爷的玉杯斟满,随着淅沥的酒入杯之声,她绛唇微开,声音清冷如珠:“公子爷也可以将他们诸位千户万户的腰牌,兵符,印玺,或将阿里不哥地脑袋也偷来?!”
萧月生不由哑然失笑,最毒不过妇人心呐,他在心中暗自感叹,自叹弗如。
“公子以为如何?”小玉轻拨了下琴弦,双眸如潭,笑盈盈的望着萧月生。
萧月生端起白玉杯,呵呵一笑:“阿里不可的脑袋还得留着,他没甚么雄才伟略,野心也不大。除去他地时机要斟酌仔细,务求最大限度的扰乱军心。”
“唉,这些只是治标之法,我们偷了国库,蒙古人便又会自百姓手中压榨出来。烧了粮草,他们便再从百姓手里征纳,最后,还是要在战场上解决!”萧月生有些阑珊索然之意味,他虽独遗于世。但对大宋已有了归属感,不复开始时的冷眼旁观。
“那是公子爷地心肠不够狠,若是爷其狠下心来,不必去杀人,仅是杀马,顺着襄阳城外,一路杀去,将马匹杀个干干净净,蒙古人便如折了翅膀的老鹰,哪还有什么能力这般猖狂?!”小玉摇了摇头,芙蓉般的玉脸带着一抹惋惜。“铮铮”两声琴响,透着金戈之气,亦显出小玉怀中盈冲地杀气。
“嗯,厉害,这般绝户计伎出,够他们喝一壶,……只是我一处一处的杀,太过麻烦,待下次他们的大军亲结,不仅是马,便是人,我也要一起杀个干干净净!”
萧月生一仰脖,将杯中之酒一饮而下,温润的双眸金光一闪,慑人心魄,桃花残瓣缓缓飘落。尚未及于他身,却淡淡一亮,随即化为虚无。
他开始对所处之地并无归属之感,凭着对郭靖夫妇之爱及蒙古残暴之恨,恨下杀手,将忽必烈与众高级将领杀个干净,已觉足够,只是随着时间的积蕴,归属感增强,便有了干涉起历史进程之雄心。
“只是此事不要跟你萍姐提,免得她又提心吊胆,……唉,我本做一逍遥客,奈何红尘多纷扰!……唉——!”萧月生将小星又斟满的玉杯一饮而尽,长长叹息一声。
“行了,公子爷,别在妾身面前装模作样了,公子爷如今还不是逍遥得很?!”小玉拨动了一下琴弦,抿嘴荒尔一笑。
萧月生亦呵呵一笑,轻啜了一口碧芜酒,倏然伸出另一只手,在小玉芙蓉脸上轻佻的一摸,嫩滑的感觉极是美好,趁她还未反应过来,已收回了舒爽的右手,粗声粗气的道:“小丫头,谈一曲给洒家听听!”
他这般荒唐手段小玉早已习以为常,与小星一起轻嗔地白了他一眼,黛眉轻笼羞涩,却配合着娇声应道:“是——,老爷!”
淙淙的琴声缓缓响起,如清风如山泉,自微微婆娑的桃花树下飘出,如轻雾般笼罩内院。
萧月生微阖双眸,玉杯举于嘴边,细听琴声,陶然不已。
待小玉一曲弹完,萧月生仍轻闺双眸,醺然如醉,面露陶然之意。
小玉与小星静静望着面前的男子,微风轻拂之下,他的衣袂轻轻飘动,那张熟悉的脸,温润如玉,令她们深着迷。
“小玉的琴声仍是这般动人!”萧月生缓缓睁开温润的眸子,微笑着赞叹。
小玉抿着薄薄的朱唇微笑,她虽不常弹琴,但胸中有丘壑,诸女当中,她极似萧月生的红颜知己、知音,庶无“弦断有谁听”地寂寞。
三人又说了一阵子地话,因完颜萍她们得中午才能回来,萧月生有些无聊,便一手搂着一人,消失在观澜山庄,出现在了天山灵鹫宫里。
天空的太阳并无暖意,站在此处,蓝天格外澄撤,偶尔几朵白云仿佛不远处的雪山,灵鹫宫大厅前的院内一尘不染,青石地板虽有些旧,却仍显得洁净。
“这便是灵鹫宫?”小星有些感叹,在公子爷的天龙八部故事中,神秘莫测,高高在上的灵鹫宫便在眼前,令她颇有感触。
“嗯,这便是灵鹫宫!……白云苍狗,桑海变幻,盛极而衰,世间之物莫不如此,诺大的一个灵鹫宫,如今冷清无人问,……唉,百年之后,我们观澜山庄怕也逃不过这般景况!”萧月生亦是颇多感触,摇着头,悲悯之色满面。
小玉笑着看了无病呻吟的公子爷一眼,将鹿皮靴一踏脚下的青石,如一朵彩云升空。飘飘跃至房顶。
屋顶上劲风吹动,衣裾剧烈舞动,将她冷妮有致地娇躯凸现无遗。
在房顶左右看了几眼,又翩翩落回地上,罗衫飘动,如一只淡黄的飞燕掠浮。
“公子爷,这里很是幽静,地势险要隐蔽,的确是建派的宝地,即使是派军队前来,也无可奈何!”小玉掠了掠鬓旁被风吹落的一缕青丝,神情妩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