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暮答应了,当下到刘夫人,谢石谢琰等处告别,最后才硬着头皮向东南角谢道韫的小楼行去。
那二层小楼掩映在绿海花树丛中,如鸟的飞檐翘起,木廊雕琢精美,楼前一具秋千架缠着牵牛花藤开的正艳。韩暮可以想象谢道韫坐在上边飞荡的仙姿;暗自叹了口气,自己和这个极品女人算是无缘了,本来自己在吴兴时就荒唐过分了,王小姐之事还未解决,怎敢在妄想其他,再说这谢才女对己怕是恨之入骨,躲之不及,想也是白想;韩暮甩甩头,收拾心情朝楼前行去。早有婢女前去通报,不一刻婢女来报:“小姐有病不能起身接待,请三少爷有话和小婢说,小婢代为传话。”
韩暮仰头看着二楼那迎风拂动的门幔高声道:“今日韩暮是来向小姐道歉,那天多有得罪,请小姐原谅;日后若有机会必会弥补小姐;我稍后便要搬出谢府,今后见面的机会不多了,请小姐保重身体,韩暮就此告辞!”
说罢,转身踏着青草野花围绕的小径渐渐离去。二楼上帘幔掀动,两个婢女搀扶着面色憔悴的谢道蕴来到栏杆处,谢道韫挣脱婢女的搀扶手扶廊柱眺望韩暮远去的方向,双目中泪珠盈盈,喃喃自语道:“我恨你,你这个没心没肺的武夫。”
忽然间好像看见远处韩暮的背影停了下来,好似要回过头来,谢道韫的心头急跳,想找个地方躲藏起来,但是那背影只是稍作停留便昂然而去。谢小姐的眼泪又不争气的在眼眶里打转。
那天被韩暮一搂一斥,回来后谢道韫便像丢了魂似的。在她的认知里,所有熟悉的人都是彬彬有礼,风度宛然;从来没有人像韩暮这样光着膀子在自己面前毫不在意的练刀,没有她的允许甚至都没人敢拉一拉她的衣角,更何况是把自己抱在怀里了,而且骂自己幼稚。
然而气恼之余她又感觉到一种奇异的欣喜在心头滋长;他的双臂那么有力,身上的气味几乎让自己迷醉,他的行动虽然粗鄙,但是却说出让自己无法辩驳的道理。
他看似行为粗鲁,偏偏身上又带有潇洒不群的气度,偏偏又能作出《春江花月夜》这样的惊世之作,偏偏又能吟出‘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这样富有哲理和意境的诗句;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胡思乱想间,谢道韫病了,在她二十岁的韶华岁月里,为了一个男子而生病,这是第一次。
高傲聪慧的她,在等着韩暮来向自己道歉,可是几天过去了,没有见韩暮的影子。
她生气了,所以他的成人礼也故意不去参加,但是有意无意的只是向谢玄打听他的消息;不断的听谢玄说起他夏推上品三级、又进入了禁卫军右卫军做了副统领等等……她的病更重了,自己在这个人的心里没有任何的位置,哪怕是一句问候的话也没等到。她高傲的心碎成块块碎片。
终于,今天他来了,道了歉。自己病了他也不安慰几句,甚至小婢说自己病的不能下床,他也没有在意,就这么丢下一句道歉就走了,还说他就要搬离谢府了;难道自己真的这么让他讨厌?讨厌到都要搬走了么?
谢道韫斜倚栏杆,面对着小楼前无限美好的春色,思如潮涌;“小姐,外边风凉,进房吧”小婢轻声提醒。
谢道韫在小婢的搀扶下缓缓回到房中,她没有卧床休息,反而轻声吩咐婢女帮自己燃香净手,之后端坐古琴前。
琴音幽幽,伴随着谢道韫天籁般的歌声:“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从今日起,谢道韫还能回复往日的恬静淡然么?还能像以前那般心无牵挂快快乐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