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暮看着那美妙的背影消失在树丛花影里,转不开眼来;忽觉胳膊上疼痛难忍,回头一看,苏红菱不知什么时候站到自己身旁,芊芊玉手正扭着自己胳膊上的肉转圈。谢道韫在一旁看的抿嘴大乐。
韩暮尴尬的咳嗽一声,偷偷抓住那只作恶的小手,在她手心里挠了几挠。苏红菱便再也提不起劲来了。
此时已过二更,众人见张玄遁走,这才省起夜色已深,忙张罗着互辞回府。韩暮亦夹杂在众人之间,互相拱手。
那庾希特意走近韩暮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少年人,难得之才;只可惜世道艰险,要经得起磨练啊。”
韩暮见他话语中意味深长,又为他气度所折服,拱手道:“世伯教诲的是,韩暮年少,以后还望多多提携。”
庾希哈哈一笑,和谢安王坦之等并肩出阁,在众人的簇拥下出宫上轿,消失在黑沉沉的夜色里。
韩府众人在三更过后才回到韩宅。韩暮张罗着沫浴更衣,又将谢道韫安排住在自己的小楼二层的房间里。苏红菱硬是要和谢道韫同住一房,说什么要和才女姐姐联床夜话。
韩暮也不反对,夜深人息之时,他独自来到偏房内,点亮巨烛。
偏房的长案上,一溜排开的是一块块灵位;正中间是韩庸老爷子,两边分别排开的是蔡子衡老爷子和飞虎队牺牲的诸位壮士以及雪儿柳儿等家中婢女仆从。
在韩暮的世界观里,他尚没有认同这个朝代的等级制度,在他的心里,死去的仆役婢女们都是他的兄弟姐妹,而不是下人和奴隶;正因如此,他才格外的心痛。
他点着高香,逐一在灵位前上香,然后退后鞠躬。这已经是他几个月来养成的习惯了,睡前总是要来上一炷香,祭拜逝者。今日用的时间比往日长些,因为,今天的灵位比以往又多了十几块。
上香鞠躬完毕,韩暮吹熄蜡烛悄立房中。一弯月牙般的新月透出云层,照得院子里朦朦胧胧的疏影映入花窗,洒在室内的地上。
韩暮看着那牌位前闪烁似繁星点点的火头,眼眶湿润了。
韩暮静立良久,方才拭去眼角的泪花走出偏房,沿着碎石铺嵌的小径,回到房中。新来的小婢女早已将床铺铺好,又沏了一杯清茶放在桌案上。
韩暮开了房门侧耳听听二楼的动静,二楼上两女还在嘀嘀咕咕的谈心,不时格格的娇笑几声。韩暮心头邪火升起,努嘴对婢女道:“去楼上请苏姑娘下来疗伤。”
那婢女应了一声,蹬蹬蹬的上楼而去。韩暮屏息细听,楼上的谈笑声戛然而止;不一会那婢女又蹬蹬蹬的下楼来了。进房对韩暮道:“苏姑娘说了,今日不疗伤,改日再……”
“去告诉她,她要不来疗伤的话,我便上楼去找她了。”韩暮打断她的回话,高声道。婢女无奈只好再次折返上楼。
苏红菱和谢道韫并头而卧,正在和她说着韩暮日常的窘事,那婢女再次敲门进房道:“将军请苏小姐下去疗伤,还说再不下去,他便要上来了。”
苏红菱心中大恨,这家伙真缠死人。谢道韫闻言道:“他受伤了你怎么不去帮他啊?都来两次请你了,去吧妹妹,伤势不治好那怎么行。”
苏红菱脸红似火,好在在烛光掩映下不大看出来,又无法解释,只是呐呐的道:“他……他……”
“他什么他啊,这是大事啊,别耍小性子了,快去吧。”谢道韫谆谆劝导,又吩咐那婢女道:“你下去回禀韩将军,便说苏小姐就去帮他治伤。”婢女完成任务,松了口气,蹬蹬蹬的下楼复命去了。
苏红菱在谢道韫的催促声里,低着头起身穿衣,一步三挨的下楼来到韩暮门前,刚欲敲门,门忽然打开,一只强壮的手臂将她脚不沾地的提了进去,紧接着门在身后关上。苏红菱刚要挣脱,韩暮那张带着邪恶的笑容的俊脸便出现在她面前,下一刻,一张小嘴被韩暮堵住,苏红菱便有千言万语也化作‘支支吾吾’了。
谢道韫在二楼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耳听着一楼韩暮隐隐约约的好像痛苦的轻喊声,她想,韩郎的伤势看来颇重啊;又过了一会,又听道苏红菱的压抑的嘶喊声,她想,看来苏妹妹帮韩暮疗伤也颇不轻松啊。
到此时她反而暗骂自己没用,不懂武技,疗伤这种事怎么也帮不上忙。看来以前自己鄙视学武的人,真是目光短浅了;便像今日在华林苑,若不是韩暮武技高明,恐怕早已经落个重伤之局,身败名裂还在其次,以韩郎的性格,估计他宁愿死去,也不愿过屈辱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