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子岳抬起头,看着天边飞来的黄袍老者,微微一笑。
朱长治已经二百四十余岁,在先天高手之中,也能算得上是长者,他修习皇龙至尊诀,借禁宫天坛之力,聚集万民信仰,如今已经踏入先天第七重的境界。
只是他脾气暴躁,虽经多年苦修,也并未改变。
太子的性子,鲁莽憨直,不擅治国,不过在武道一途,倒是颇有精进,与朱长治的性子相投,倒是深得这皇家祖爷爷的喜爱。
这次宁王之乱,朱长治按照皇家祖训,只要不大行杀戮,影响朱家宗嗣传承,那就不干涉兄弟内争,所以只是随军而来,远远地监督观察。
谁知道今日报来,太子被一个怪人所擒。
那怪人身穿龙袍,头戴龙冠,在鄱阳湖面现身之时,还得万军将士山呼万岁——这叫朱长治如何忍得?
家中内争,不影响他朱家祖爷爷,皇家第一高手的地位,但若是外人插上一脚,那可就眼中威胁到了他。
毕竟朱家所修皇龙至尊诀,与这天下归属大有关系,他如今已至先天七重,岂容其他人来捣乱。
更何况那人还抓了他喜爱的太子,是可忍,孰不可忍,当下朱长治就大雷霆,亲身赶来。
刚刚到了湖边,就听到这人大放厥词,更是恼怒之极。
朱长治伫立空中,冷冷地打量站在礁石之上,轻松自在的风子岳。
他身穿龙袍,气宇轩昂,虽然年轻,却已经有了迫人的气势,举手投足之间,颇有大家风范,只是看不清他的武功修为。
风子岳的旁边,有个他们朱家的后裔,战战兢兢地立在一旁,脸色苍白,不过见到自己居然也没有软瘫在地,倒也算是后辈之中不错之人,只是刚才他与风子岳说话,分明就是朱家的叛徒
朱长治冷哼一声,张口一吐,只见一道金光从他口中射出,直刺向朱允照的天灵。
“朱家叛徒,罪不容赦,朕赐你——”
“——死”
根本不须询问,太子跪地,你这个一个旁支王子,竟然敢站在擒拿太子之人的身边,与他言笑晏晏,唯一一字记之曰——杀
朱允照吓得魂不附体,这金光来势甚快,他哪里能够躲避,背生冷汗,只好闭目待死
“金口玉言,果然颇有独到之秘,但在我面前施展,岂不是班门弄斧”
风子岳笑了一声,也不见如何动作,却见朱允照的面前,陡现一道弧光,只听轻微地砰然一声,那朱长治口中金光崩碎,朱允照却是安然无恙。
朱长治大惊
他这一招金口玉言出手,确实未尽全力,但被这年轻人如此轻而易举的化解,却是远远出乎他意料之外。
金口玉言,本身也是一种独门武学,除了金光袭人之外,更带神魂冲击,闻者神魂受损,外表却是看不出来,也算是皇家的绝学之一。
但是在风子岳面前,这一招却真的只是班门弄斧了。
风子岳习得日月潮汐诀之后,神魂之强大坚韧,在这天武大陆之上,不做第二人想。
七海龙宫所传,日月双瞳术、狂龙啸天之类的武功,都是真正攻击神魂的独特武学,他虽然未经修炼,但只要稍解其中奥妙,就知道这大明皇家引以为傲的金口玉言神功,不过只是一点皮毛之术而已。
抬抬手指,便可化解
珠大*奶身在一旁,也是魂不附体。
她也看得出来这一招金口玉言的威势,乍闻此言,她身为旁观之人,还有些头晕目眩,若是这一道金光是朝着自己而来,只怕也难以遮挡,就算不死,也要受伤。
这皇家老祖的武功,果然是深不可测。
幸好在宁王之乱中,这位老祖并未出手,否则的话,以她珠大*奶的武功,只怕也不是人家三五合的对手……
也难怪宁王总是要提醒自己,无论如何,尽量不要伤害皇族子弟,免得杀戮过重,引出这一尊杀星来。
不过,这让自己极为忌惮的皇家老祖,在这个身穿龙袍的年轻人面前,似乎又是落了下风
虽然只是交手半招,但珠大*奶何等乖觉,虽然武学境界,她无从辨别,但从两人的气势波动之上,她却是看出了孰强孰弱。
女人察言观色的能力,可不是盖的。
更何况珠大*奶这种豪门媳妇,整日与婆婆妯娌斗心思,别的不会,看人气场这种本事,那是炉火纯青。
她在神箭山庄之中,能够气焰熏天,连丈夫、公公婆婆,还有无数兄弟媳妇全都压了下去,这一门功夫,可是功不可没。
这俊俏小子,到底是什么人?
怎么可能强到这种程度?
这皇家老祖,听说已经两百余岁,实力在先天七重之上——而这个年轻人,明显要胜过他一筹,难道说……
珠大*奶心头一凛,面色也是微微一变,望向风子岳的目光,也是变得惊喜交集,俏脸生春。
能够超过先天第七重的,如今这世上,总共只有三人。
天下第一楚狂人、一代奇人龙布阳,还有,就是最近刚刚在千丈孤峰之上,一剑胜狂人的白衣剑神风子岳
难道……这小子就是风子岳?
珠大*奶越看越像,脸上更现红晕,垂涎不已。
风子岳虽然未曾穿他习惯的白衣,但那龙袍飞扬,也是别有一番气质,而且容貌俊美,武功高强,正是她们这些豪门媳妇儿幻想中的少年英雄。
珠大*奶的丈夫暗弱,又被她治得唯唯诺诺,没什么男儿气概,武功又还不如她,叫她如何能有兴致?
床笫之间,颇不和谐,珠大*奶也整日里幻想什么少年英雄,这风子岳,正是她幻想的第一人选。
年纪轻,长得帅,武功高,这三样条件,风子岳全都具备。
更何况他一身白衣,气质过人,武功之高,又是天下第一,简直就是完美的情人。
说起来,珠大*奶与这五羊城风子岳,还有一段纠葛。
当日天武试炼之中,她派出神箭山庄一队精锐,想要夺得试炼第一关的第一,拿到驻颜丹,后来却是全无消息,似乎是全军覆没,而最后拿到第一的,正是名不见经传的白鹿书院中人。
再听说五羊城风子岳拿了天武试炼第一,两相联系,这驻颜丹的失去,定然与风子岳有关。
当时珠大*奶还恨得牙痒痒,想去五羊城风家讨回公道,没想到不过一年功夫,天下就哄传楚狂人挑战风子岳之事,珠大*奶傻了眼,哪儿还敢去找这风子岳的麻烦?
后来听说风子岳事迹越多,还得了这俊俏后生的几幅画像,只见他一身白衣,意态潇洒,珠大*奶芳心可可,不由意动,后来千丈孤峰一战,风子岳胜过楚狂人,更是将他的声望推到了顶峰。
珠大*奶对这少年英雄第一,更是垂涎三尺。
今日风子岳身着龙袍,又未曾出剑,珠大*奶毕竟未曾见过他,不曾认出,但如今一想,再对照他的相貌,顿时是越看越像,虽然仍是身处先地,但心中春意荡漾,一不可收拾。
风子岳哪里知道这女人心中胡思乱想些什么。
他故意如此,把这皇家老祖朱长治引出来,本来就是他计划中的一环,如今交手一招,稍稍挫了这朱长治的锐气,他才微微一笑,转头对兀自惊惶失措的朱允照点了点头。
“小王爷,我记得福王治下,有四州之地,在藩王之中,也是属于实力雄厚,宁王与福王相比,也不过相若而已——不知小王爷你,与那位宁王相比,”风子岳指了指对面的军中。
“可曾想过,要当皇帝?”
你想过当皇帝没有?
风子岳的问题,极尽赤lu裸。
就连匍匐在他脚下的太子,也不由浑身颤抖,面色惨白。
这种问题,拿来问一个藩王之子,未免也太残忍了。
同样是天潢贵胄,同样是太祖皇帝的子孙,藩王的后裔,哪里对那张龙椅会没有奢望?
不过,谁敢把这句话宣之于口?
敢说的,就叛逆,就是大逆不道,就像是对面的宁王一般,别看现在还有不少人支持他,但只要他事败,在史书之上,就是永远的污点,是乱臣贼子,其罪当诛,罪不容赦
风子岳怎么会这么来问朱允照?
“大胆”
朱长治听到这话,也是怒不可遏,天家皇帝更迭,并非不能商量,但是岂容一个外人置喙?
他气聚丹田,深深吸气,轰然一拳打出,只听拳势之中,有五爪金龙咆哮之声,正是皇家绝技,龙啸皇拳
这一拳之力,集合了皇者之气与万民信望,天地万物,一轰而开,种种邪祟,更是迎刃而解,势如破竹。
朱明皇家,已经做了数百年的皇位,这皇气与民望,也差不多已经积攒到了巅峰,一拳轰出,可称刚猛第一,谁人可挡?
风子岳却是微微一笑,倒像是有什么小虫骚扰的样子,只是轻轻拂袖,将其感开。
拳势崩碎
风子岳轻描淡写的一拂,就让朱长治这凝神聚念的皇者之拳,轰然崩碎
他根本没有用力。
朱长治面色苍白,被拳力反噬,噔噔噔连退数步,战力不稳,脸上露出惊异不敢置信的表情。
这两人对峙,其实两岸的高手,都在默默关注。
当这一拳崩碎之时,两军阵中,同时迸出惊呼之声。
皇帝和宁王,虽然兄弟相争,这回倒是难得的心意相通了一阵。
“这……这少年究竟是……”
宁王脸上的血色,尽皆消散,他麾下两大高手,一死一被擒,当时他就有了一种大势已去的感觉,但总是不甘心,待得看到祖爷爷现身,却被风子岳轻描淡写地化去了两次攻击,心中震骇,无法言语。
第一次的金口玉言也就罢了,第二次这龙啸皇拳,分明祖爷爷已经是尽了全力,却连让那人移动一下脚步都不成。
这人之强,强到让人骨子里头都生出寒意。
“这么说来,此人就真的是白衣剑神风子岳了——他怎么会在此时此地现身?”
惊呼过后,皇帝倒是皱起了眉头。
他城府甚深,虽然惊骇,想到的却是之后之事。
白衣剑神,在此地现身,又这番行径,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绝不相信,只是因为自己的儿子得罪了他,这个武功几乎已经是天下第一的少年,会闲得没事来跟他皇家作对。
风子岳这么做,一定是有理由。
难道说,他真想要把福王之子,捧上皇帝的宝座?
皇帝转过头,对着福王笑了笑,“福王,那白衣剑神风子岳,对你的儿子允照,倒是颇有青眼呢……怎么,你觉得你儿子,可是能当皇帝的好材料么?”
福王大惊,慌忙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臣不敢臣不敢”
当皇帝这种事情,谁不想要?
儿子朱允照若是真的有了白衣剑神风子岳的支持,那这大明国的皇帝,也不是当不得,只是如今消息并未确切,如果风子岳只是随口这么一说,要是自己顺杆爬了,到时候未曾兑现,自己一家,岂不是要死五葬身之地?
皇帝淡淡一笑,却是皱眉思索,心中颇有盘算。
风子岳化去朱长治全力一拳,却像是拂去了一只苍蝇一般,浑然并不在意,依然是笑着向朱允照问。
“怎么,小王爷,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么?你到底想不想当皇帝?”
朱允照浑身颤抖,面色苍白,时而咬牙,时而瞪眼。
他也知道,这时候已经到了他人生的关键时刻。
若是一句话说错,可能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他要说想,风子岳万一只是随口一问,那等风子岳走之后,自己全家,就等着陪葬;但若是他不想,他不敢奢望,却又一直梦想的这九五至尊之位,说不定就要离他而去。
这叫他朱允照如何取舍?
但是,他现在所能相信的,也就只有风子岳不会坑他
皇帝,谁不想当?
朱允照咬牙跺脚,从齿缝中逼出一个字来。
“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