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者的脚踝已经奇迹般的复员了,他跌跌撞撞爬上一个低缓的小丘,顺势望去。那一望无际的黄色里竟多了个白点,是个人。
旅者跑过去时,地上那人还伏着,一身白袍,沾满黄沙,他地手中还紧紧抱着一个包裹,身体却诡异的扭曲着。
旅者翻过他的身子,却是一呆。
这人也是黑,而且相貌和他有八分相似.竟差点让旅者有种白日见鬼的感觉.幸好他心性坚韧无比.一.奇不有,面貌相似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冷静下来后,他大胆的翻开白袍者的眼睑。
“死了!”
看着扩散的深紫色瞳孔。旅者叹了口气,确信这个面貌与自己相似之人已经死亡,只是死者身上
,泛着古怪的银色。皮肤没有僵硬地感觉,显然死
以旅者的见识多广也看不出此人的死因。
因为这人身上的白袍虽然肮脏,可是比起旅者自己来实在要干净上太多,能在沙漠上还能保持衣服这般干净……想到这里。旅者心中一动,猛地站了起来,望向远方。沙漠看上去依然没有尽头。旅者的手却微微颤抖着。泄露他内心的激动。
细节可以透露很多信息,死者的衣物完好。身上也没有太多沙漠地痕迹,五十天了,旅者对灰烬沙漠的恐怖领教至深,他不信这世上能有人干净体面的在这块沙漠上走上一天。
这人肯定是进了沙漠没多久就死在了这里,亦代表这里离沙漠边缘不远了。
旅者几乎要放声高呼来泄内心的喜悦,却因扯动干裂地喉咙难受的咳了几声。
手舞足蹈了片刻,旅者压抑下激动的心情,再次跪倒在死者地身边,他注意到死者手里还有个包裹,死者至死仍死死地抓着那包裹。
旅者花了不少力气才将包裹从死者地手里拉出来,打开来一看,却有些失望,包裹里只有一副精美厚重,描绘着神秘图案的卷轴,还有几颗色彩斑斓,一看就价值不菲地晶体。
此时此刻,包裹里如果有一点水或食物,对旅者来说更珍贵。
失望之余,他本想将这包裹和死者一起埋了,却不防从那卷轴的夹层里又掉出一张银纸来。
纸张触之如水.大异寻常.阳光折射之下浮现一个人影.旅者细细一看心中恻然.再望向那与自己有八分相似的面孔.便恍如.+.中叹道:“倒也是个重情谊之人.也罢.叶落归根.虽不能将你的遗体带走.东西我便拿走了,将来若遇上画中人再交还于他。
旅者重新将那包裹和死者手上的一个戒指摘下,将那人掩埋后,继续踏上漫漫长路。
在又一次恐怖的黑夜来临之前,旅者终于看到了远处黑黝黝的群山。
沙漠……到了尽头。
兴许是刚才早就激动了一番,旅者再没有表现出兴奋的神色。
他努力的收摄心神,不让绝处逢生的喜悦控制自己的内心,因他早就清楚,自己受灰烬沙漠折磨了五十天的身体已经变得风干般脆弱,经不起任何刺激。
踏着缓慢的而坚定的步伐,他一步步踏出沙漠,当他的脚踩在坚硬的石头上时,余晖也刚好隐没,沙漠里骤起狂风,说来也怪,与沙漠咫尺之遥的山路上却没有一点动静,自然之难以捉摸,不是人类所能揣测。
旅者回头望向沙漠里的狂卷风暴,脸上终于浮现一个质朴动人的笑容。
探险家格言。
每一次历险,都是人生中最宝贵的财富。
清晨的可可西里小镇从公鸡第三声长鸣后,动静渐渐大了起来。
撒罗汉大爷起早挑了第一桶水回家,隔壁的拉茜婶婶将一窝母鸡和两窝小鸡放出鸡笼,早起的小鸡有虫吃,这可是流传最广的谚语,还有穆斯大叔正抗着一把大斧准备上山伐木,途中遇到杰米带领着双胞胎弟弟正准备打猎……
可可西里小镇比邻灰烬沙漠,在这恐怖禁地边扎根的小镇却景色优美,民风淳朴,因为道路难行,可可西里小镇离最近的一个大城图兰朵要三日的行程。
闭塞地交通让可可西里保持着古老而平静的状态,清贫而乐观。
日复一日的平淡。今日里注定要掀起波澜。
随着镇后那条封闭的小路上传来一阵惊呼,小镇里探出许多好奇而紧张的脑袋。
而这一切,只因为一个陌生的来客。
双胞胎猎手里的弟弟杰斯飞奔回村子里,带来一个令全村震动的消息:在后山道上有一个陌生人,操着陌生的语言,应该来自灰烬沙漠。
可可西里后山通往灰烬沙漠地道路是绝对的禁地,故老相传,恐怖的沙漠是恶魔崔斯坦的栖身之所,村子里地任何人都对那片广袤的沙漠存在敬畏。他们从不敢靠近沙漠边缘,也正因此,即使是村里最老的希克曼牧师,也无法从记忆里找到从沙漠方向过来的旅者。
消息迅速传开后。村子地平静就像银瓶乍裂,从魔鬼之地来的旅者,代表着什么?
小镇里弥漫惶惶不安的情绪,有人飞快的跑向镇子里唯一地教堂去请希克曼牧师。而各家的大人纷纷把小孩关在家里,青壮们拿起锄头,弓箭,砍刀汇聚在一起。
老希克曼头花白。穿着洗得白的牧师袍,他是镇子里唯一地教士,镇中所有人出生都经过他地洗礼。威望之高超过镇长。
他骑着那匹老瘦地灰驼赶到镇后通往后山的小路上。此刻那里已经汇集了数百青壮。惶惶嘈杂,更有一些胆大地念着驱邪的经文。朝着小山道上一个黑影大吼。
“牧师来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句,人们看到老希克曼,纷纷让开道路。
希克曼的来到,让众人惶惶之色稍减,虔诚的信徒默默祷告,希望牧师能
的光辉照耀大地,将魔鬼驱逐出镇子。
老牧师颤巍巍的下了骆驼,手中捧着一本厚厚的幽蓝经。
沉重的眼皮支开一条缝隙,打量着沙漠里出来的“魔鬼”,那是一个衣衫褴褛像野人般的家伙,面目已经被污垢遮挡得辩不清了,只是一双眼睛是从未见过的墨黑,在老牧师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将目光停在牧师身上。
没有凶残,没有惊惶,那双黑色的眼睛很沉稳,他朝着老牧师点点头,启齿说了一句话。
还是那陌生的语言,众人大喝着“魔鬼的语言”,却没注意到希克曼眼里先是疑惑,即而惊诧。
老牧师竭力的将记忆深处那些快要淡忘的词组挖掘出来,半晌才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虽然听起来生涩,但那竟也是和“魔鬼”同样的语言。
“魔鬼”眼里流露出喜悦,似乎为找到能交流的人类而兴奋不已,他又说了一句话。
希克曼此时已经完全回忆起那些陌生的语言,也确定了来者的身份,他激动的喊了一句:“你来自南大陆。”
人群哗然。
天!
南大陆的来客。
南北大陆虽然各自为政,却不代表他们不知道对方,事实上两块大陆有很多文献都记载着蓝风大陆分割为二的故事,他们知道还有一群人生活在沙漠的另一头。
甚至还有少数人研究掌握了对方的语言,老希克曼正是其中之一。
自从拜伦勇士穿越过灰烬沙漠后,数千年来没有记载有人再次穿越沙漠。
希克曼一直对这段历史充满好奇,所以从三十岁那一年到达可可西里后,曾尝试不下百次穿越沙漠,每一次都险死还生,后来老了,他终于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梦想。
见识过沙漠可怕的他深知当年拜伦勇士穿越沙漠是多么伟大的一次壮举,他有生之年呆在可可西里也是为了劝阻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不要再去沙漠送死,英雄不是人人能够当的。
而这数千年的禁锢眼下被活生生的打破,而且这个能穿过魔鬼境地的勇者竟是站在他的面前,怎能不叫他激动万分。
可可西里的夜晚宁静祥和,星光流动,将银辉温和的洒在镇子上。
只是镇子里的人少见的没有早早入睡,人们聚集在教堂里,充满好奇的等待着。
沙漠里来的不是魔鬼,而是勇者。
能达成这样一个壮举的人到底有什么样的真面目,南大陆的人类是否和史书中描写的一样,都令他们无比好奇。
等待到教堂里的烛火快要燃尽,老希克曼悠悠然从弥祷室里走出来。
人们没有见到想像中的勇者,呼唤起来:“牧师大人,来自南大陆的勇者呢,快让他出来和我们见见,你看,我们准备了许多好吃的招待他。”
因为教堂里不能带进牲畜,只听教堂外面倒是鸡鸭声起伏。
希克曼微微垂着眼睑,慈祥的老脸上挂起一个颇为莫名的笑容:“他睡着了!”
啊――
人们出诧异的呼声。
“他很疲惫,身上也有伤,勇者也是人,等他休息好了,你们会见到他的,散了吧,孩子们,愿圣辉照耀你们。”
人们在惊诧之余,心中也涌起亲近的感觉,原来勇者也和他们一样,会受伤,也需要睡觉呀!可可西里淳朴的人们笑了起来,等待了半夜的他们没有任何怨言,纷纷向牧师告辞。
教堂里恢复往日的宁静。
希克曼牧师关上教堂的大门后,缓缓走回弥祷室,在弥祷室的一角摆放着一张木床,上面躺着正是闯过灰烬沙漠的勇者,此刻他已经清洗过,一头黑散乱在枕上,棱角分明的脸上挂着干净的笑容,眯着眼睛正在睡觉。
而在离床不远处的织垫上,一名修女跪在那里,双手互握抵在光洁圆润的下巴上,默默祈祷。
“温莎,去睡吧。”
温莎修女睁开眼睛,入目却是一对澄净如宝石的湛蓝,女子相貌虽然普通.却胜在肌肤雪白细滑.而且脸上总挂着那浅浅::泉,干净无比。
眼下她平和的眼里带着一分隐忧,缓缓站起身来,朝希克曼牧师略行一礼,柔声道:“教父,让我来守夜吧。”
希克曼将目光落在床边,那张小木桌上放着食物,却还剩下大半。
温莎略有些忧愁的说道:“他饿了很久,却不肯多吃,我听不懂他的话,也没办法劝他。”
希克曼轻轻摇头:“不,温莎,正因为他饿了很久,才不能暴饮暴食,只是能有这样自制力的人实在不多,普通人若是饿上三天,就是木头都能啃下去了,听他言语,在沙漠里已经走了五十天,还能保持这样的自制力,我已经相信他是真正的勇士。”
温莎看着男人落在被子外的臂膀上布满疤痕,眼里出现怜悯的神色,轻轻一叹,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