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大本闻言大吃一惊,急抬头看时,果然看到一大队人马已经从南边冲了过来,拥挤在西门外的百姓立刻骚乱起来,纷纷四散而逃,不过很快,百姓的骚乱就平息了下来,因为那队人马并没有亮出兵器追杀他们。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那队人马居然在西门外架起了几十口行军大锅,往锅里放了米和水,然后升火开始煮起粥来,不到一刻钟的功夫,粥地香味就开始飘散开来,四散奔走的百姓便纷纷被这粥的香味引了回来。
城楼上,那个同知吃声说道:“大……大人。这……这是怎么回事?”
另一个判官也难以置信地说:“大人,流贼好像在施粥,这……下官没有看花眼吧?”
魏大本也吃惊地瞪大了双眼,满脸尽是不敢相信的表情,一直以来流贼在他们这些大明官员眼中都是洪水猛兽般的存在,他们干地不就是烧杀劫掠的营生?可是现在,他们居然在城外对逃难的百姓施起粥来了?
怪事年年有,没有今年多。向逃难百姓施粥似乎应该是官府该干地事,怎么流贼也干起这事来了?这官军不像官军,流贼不像流贼,那不是全乱了套了?
这时候,王朴带着大胡子等人也赶到了。
魏大本急率大同府地大小官员抢前迎接,王朴阻止了众人见礼,大声说道:“魏大人,干的好。干地漂亮!没想到你办事如此利索,这么快就派人在城外架起粥棚并且开始向逃难的百姓施粥了,哈哈。”
“驸马爷。”魏大本脸上不由得掠过一丝尴尬之色,讷讷地说道,“城外这粥棚并非下官派人所设。”
“咦?”王朴愕然道。“不是魏大人你派人设地?那是谁设的粥棚?”
魏大本低着头,有气无力地说道:“好像……好像是流贼设的粥棚。”
“什么!流贼设的粥棚?”王朴闻言先是吃了一惊,旋即脸上掠过一丝了然之色,低声自语。“李岩,不愧是李岩!”
“驸马爷。”魏大本低声说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王朴想了想,说道:“既然流贼已经在城外设了粥棚,那我们就不必去凑这个热闹了,不过,城外这些百姓毕竟是大同府的百姓,是大明朝的百姓。魏大人你既然是大同知府,就是他们的父母官,又岂能不管他们的生死?”
魏大本道:“驸马爷地意思是……”
王朴道:“魏大人,你立刻带衙役去藩库挑一百石大米来,从城楼上扔下去,城外这粥棚要是一天不撤,魏大人就每天扔一百石粮食下去,总之这粥棚可以让流贼设。这粥也可以由他们施。但这大米……还得由我们大明官府来出!”
“下官明白了!”魏大本脸上不由涌起一团红晕,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赞道。“高,实在是高!不鬼是驸马爷,下官佩服,佩服!”
魏大本身后的几个同知和判官却听了个云里雾里,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王朴这么做高明在哪里?还每天扔一百石粮食下去,结果这粮食是官府出的,可人心却都让流贼收买了,这买卖亏大了。
“还愣着干什么。”魏大本却回头喝道,“还不快跟本官担米去。”
“是。”
大同府的一众大小官员应了一声,跟着魏大本去了。
大同城外,李岩行帐。
荆茂成刚刚进帐,李虎和李玄就迎了上来,迫不及待问道:“老荆,事情怎么样?”
荆茂成喘了口气,向李岩说道:“大帅,粥棚是架起来了,五十石大米也全部煮成粥施出去了,事情还算顺利。”
李虎不信道:“城里的官军就没有趁机杀出来?”
“没有。”荆茂成摇头道,“城里地官军不但没有趁机杀出来,还从城头上扔下了一百石大米,末将也让弟兄们煮成粥施给城外的逃难百姓了,不过那些百姓很是可恨,他们就顾着感谢城里的官府,一点也不感谢我们义军。”
“啥?”李虎气道,“这些不知好歹的东西,吃我们地粥居然谢官府的恩?气死我了,我这就带人去把粥棚拆了,让他们一个个全喝西北风去,哼!”
“不许胡来。”李岩喝住了李虎,淡然说道,“我们设粥棚施粥的主要目的救人,收买人心倒在其次,现在虽然让官府落了好名声,可不管怎么说城外的几万百姓总算是有了吃的,不用再挨饿了,这样本帅心里也好受些。”
红娘子杏眼圆睁,切齿怒道:“这一定又是王朴想的招,这狗官真是阴险,活是我们干的,好人却让他做了!”
“不,娘子你错了。”李岩摇了摇头,淡然说道,“王朴也许很狡猾,可这事他却落不了好,通过这件事,我想我已经有些了解他了,他和其它地大明官员不一样,他是我遇到的第二个心里装着百姓的大明官员。”
“相公。”红娘子愕然道,“你好像挺欣赏他?”
“是的。”李岩点头说道,“我现在是有些欣赏他了,因为换了别的大明官员,绝不会像他那样做!”
“为什么?”李虎不解道,“王朴这么做不是落了个好名声吗?”
“什么好名声?”李岩不以为然道,“好名声是大同府的,是朝廷的,也是狗皇帝的,却不是他王朴地,落在他王朴头上地只能是杀头的名声!城外地几万百姓也许会感谢他,可朝廷里的御史言官却绝不会放过他,因为他出的米是通过我们义军的粥棚施出去的,也就是说在施粥这件事上,他和我们义军是同谋!”
“啊?”红娘子失声道,“这可是诛九族的重罪。”
“所以……”李岩背负双手,悠然说道,“我才说王朴和别的大明官员不一样,他的心里真正装着百姓。”
“那……”红娘子眨了眨美目,忽然问道,“相公口中的另外一个好官又是谁呢?”
“另外一个好官是三年前的陕西三边总督,他就是……”李岩说此一顿,目光忽然转向帐外,遥望着东方苍茫的天际,悠然说道,“孙传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