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向别人做自我介绍的时候,汤金龙总是很谦虚地说自己只是丰南的一条地头蛇而已,这个“而已”二字,是他向一个有学问的学员学来的,他感觉在每句话后面加上“而已”二字显得很酷,于是便经常这样说了。
汤金龙的原名是什么,已经不可考据,在十几年前,他便扔掉了父母给自己取的土得掉渣的名字,改成了这样一个霸气侧漏同时也是俗得掉渣的名字。汤金龙在丰南做过不少生意,从开游戏厅到办专门制造假货的作坊,靠着一横二楞外加不要命,生意越做越大,以至终于有资格以地头蛇自居了。
跆拳道馆是汤金龙新开的买卖,这些年也不知道是受韩剧的影响还是别的啥原因,国内学跆拳道的人很多,开道馆也成为一门不错的买卖。汤金龙自己并不懂跆拳道,经人介绍,他请到了几位据说在大城市里学过跆拳道的****还是绿带高手来当教练,至于教给学员的是跆拳道还是空手道,反正丰南这个鬼地方也没人看得出来,所以也就无所谓了。
姜春生继承了祖辈留下来的“姜氏武馆”,通过给小孩子们教一些传统武术以及组织点武术表演之类的业务维生,生意做得很惨淡。照理说,财大气粗的汤金龙和姜春生是不会有什么交集的,更谈不上结什么怨。
可事情就这么“寸”,一个曾经在姜氏武馆学过点武术的孩子,在学校里和另一位学了跆拳道的孩子打架,并且完虐了对方。其实,凭心而论,决定这场斗殴胜败的,只是两个孩子各自的体力值,与他们学的那点粗浅武功没啥关系。但赢的一方为了渲染自己的强大,把在姜氏武馆学的武功吹得神乎其神,又把汤氏跆拳道馆贬成了豆腐渣,并在同学中引起了一点小小的轰动,这可就让汤金龙觉得脸上挂不住了。
汤金龙认为,这是姜春生为了宣传自己的武馆而做的恶意营销,于是派出两名武师到姜氏武馆去抗议。姜春生出生在武术世家,脾气好不到哪去,加上对方态度不逊,而且自己又是无端中枪,种种因素结合起来,一场升级版的冲突就不可避免了。姜春生学的可是正宗的归鸿门功夫,卖相不太好,但实战效果极好,一出手就把两个跆拳道武师打得满地找牙。而当时恰好有几个学员在姜氏武馆里学习,目睹了整个过程,出去添油加醋地一说,自然就把汤姜之间的矛盾给推到了你死我活的程度。
为了捍卫一条地头蛇的尊严,更为了跆拳道馆的生意,汤金龙向姜氏武馆下了战书,提出要以武会友,双方各组一个队,进行“华山论剑”。
各自组队以武会友这个说法,听起来挺公平,双方都可以找帮手,只要愿意,找多少人帮忙都行。可是具体到汤金龙和姜春生两个人身上,那就是明显地欺负人了,汤金龙家大业大,找几十个人来助拳也不难。姜氏武馆一向行事低调,收入也就刚够糊口而已,哪有人脉和金钱去请来高手?汤金龙提出组队厮杀,其实就是红果果地准备以众欺寡,砸姜氏武馆的场子。
姜春生知道汤金龙的想法,但也无可奈何。汤金龙的为人他是有所耳闻的,从来就不是一个讲理的人,试图对汤金龙以情动之或者以理喻之,都是徒劳。姜春生面临的只有两条路:屈膝乞和,或者听任汤金龙把姜氏武馆砸掉。
李愚和文天找到姜氏武馆的时候,姜春生刚刚打走了仅有的几名员工,通知了所有的学生不要上门,横下一条心准备与汤金龙带来的人拼个鱼死网破。他知道,在一个法制社会里,汤金龙当然也不敢要他的性命,充其量就是想让他受些皮肉之苦,再逼迫他向自己屈服,让自己出一口恶气。姜春生不打算让汤金龙得逞,他的想法是,即便自己必然在汤金龙的走狗们围殴下落败,也要狠狠地拉几个人给自己垫背。
李愚和文天的出现,让姜春生觉得莫名其妙。他是一个长肌肉甚于长脑子的人,对于想不明白的事情,便习惯性地不去想明白。既然这两个陌生人哭着喊着非要给自己助威,那就让他们在旁边呆着好了,也省得自己这边一个帮手都没有,让人笑话。
汤金龙对于与姜春生的约战并没有什么担心,他带上了道馆里所有的教练,足足有二三十号人,就算一人一口唾沫,也足够把姜春生给恶心死了。为了防备姜春生真的请到什么帮手,汤金龙又花钱找了几个丰南市比较有名的黑拳师同行,说好如果不需要他们助拳,则每人给500块钱,如果需要他们出手,则可以加到2000块钱。这些黑拳师都有点功夫,有从省拳击队、武术队退役的,还有天赋异禀有些蛮力气的,平时丰南市的混混界斗殴,经常可以看到他们的身影。
开着两辆轿车和三辆9座商务车,汤金龙一行30多人杀气腾腾地来到了姜氏武馆的门前。众人乱哄哄地下车期间,武馆大门外已经聚拢了好几百看热闹的闲人,把平日里冷冷清清的姜氏武馆堵了个水泄不通。
“姓姜的,滚出来,大喊三声‘姜氏武馆给金龙道馆提鞋都不配’,汤总答应饶你一条狗命。如若不然,小心你的狗头。”
一个小名叫何狗子的混混站在武馆门外,大声地向姜春生着威胁。在他的身边,汤金龙手里握着一支粗壮的雪茄,咧着嘴得意地笑着,摆足了道上大哥的范儿。
“你是什么东西?”姜春生从武馆中走出来,对何狗子怒目而视,不客气地喊问道。李愚和文天两人一左一右,跟在姜春生身后一步远的地方。文天的脸上看不到一点害怕的样子,相反还有几分兴奋。李愚则面色如常,压根没把汤金龙带来的众人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