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淑太妃淡淡道:“我是看着阿砚长大的,他生于夏侯府,长于夏侯府,他生来便是富贵至极,这世上,只要他想得到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或许在他眼中,你和他见过的名门闺秀都不一样,他说你是唯一让他心动的女子,你要是名门闺秀,家世清白,我一定会圆了阿砚的心愿,可你不但出身卑微,曾经还订过亲,你替阿砚想想,夏侯府怎会接受你这样的儿媳?”
唐诗眼中隐有晶莹泪光,端淑太妃看在眼里,语气加重,“到底是阿砚喜欢的女子,我也不想为难你,一条路是离开阿砚,永远消失在他的视线里,回你的潮阳老家去,还有一条路是做阿砚的婢妾,这两条路你自己选一条吧!”
端淑太妃说完这句话就没有再说话,重新落座,淡淡品茶,一言不发,留给唐诗去抉择!
帘外落了雨,疏疏淡淡一幕薄烟,凉风轻抚,摇曳出一出洁净的烟雨,不知不觉中,有晶莹的泪滴,顺着唐诗脸颊淌下,跌宕了悲喜,心意却越发明澈!
端淑太妃唐诗迟迟不语,凝视她双眼,一字一顿道:“我问你,阿砚承袭他父亲的衣钵以后,就是大夏的三军统帅,你若是他的夫人,你能为他做什么?”
不等唐诗回答,她又道:“你扪心自问,你是否适合做一个元帅的夫人?你是否有一颗足够强大的内心,阿砚的生活看似光鲜,实则风霜刀剑,你知道为什么阿砚过了娶亲的年龄却迟迟没有娶亲吗?”
唐诗似乎明白了什么,却终究没有说,由端淑太妃来说更好!
“让我来告诉你吧,阿砚未及弱冠之时,上门提亲的人就差点踩断了夏侯府的门槛,可他爹娘一直迟迟选不到合适的儿媳,因为阿砚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夜读书的贤惠妻子,更不是一个小家碧玉,他的夫人不仅需要门当户对,还需要过人的谋略,胆识,手腕,既然没有合适的,夏侯府宁缺毋滥,所以这件事才一直拖了下来,连太后想将长宁公主赐婚给阿砚,都被挡了回去!”
“你和阿砚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如果你想要的是荣耀和虚名,阿砚可以给你,但是你要的是一世安稳,夫妻和顺,花前月下,耳鬓厮磨,阿砚给不了你,你要想清楚!”
唐诗已有心理准备,屏住了气息,缓声道:“我虽然出身卑微,可我会努力做一个配得上他的女子!”
段淑太妃并不认同,“爱最高的方式,不是占有,而是放手,你要是真爱阿砚,就不要把他推到众叛亲离的地步!”
唐诗呼吸一窒,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拽得心一阵阵抽痛,连呼吸也艰涩起来,努力道:“我的爱不会成为他的负担!”
端淑太妃看在眼里,淡淡道:“你还年轻,现在抽身还来得及,你现在是韶华正盛,青春无敌,但是没有人能在岁月的长河中盛*不衰,待到人老珠黄之时,你就会明白,能保证你的身份的不再是男人的爱慕,而是你的地位,再说的明白一点,是你娘家是否煊赫,你家族是否有足够强大的后台,你娘的经历不用我提醒你了吧?”
唐诗身躯一震,终于明白今日端淑太妃为什么会提到娘,她是以娘的经历告诉她,以她的出身,就算历经艰险嫁入了夏侯府,等待她的也不是一条一帆风顺的康庄大道!
“不用我多说你也应该明白,就算你勉强嫁入夏侯府,你又能得到什么?外人眼中的名门煊赫,你家人眼中的钦羡荣耀,其实夜深人静只会你只会顾影自怜,黯然伤神?公婆的冷遇,妾室的嘲讽,奴才的漠视,就算阿砚喜欢你,他能时时刻刻在你身边替你遮风挡雨吗?”
唐诗对上端淑太妃的眼睛,声音清幽,“唐诗不需要任何人为我遮风挡雨!”
端淑太妃淡淡一笑,“这般执着,只为心中的那一份不确定,值得吗?你所仰仗的不过是阿砚对你的爱,爱情这种东西,虚无缥缈,你以后就知道,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一个男人的爱上面是多么愚蠢的行为!”
唐诗忽然想起庄姐姐也说过类似这样的话,在深宫里面生存,不能仅仅依靠皇上随时都有可能消逝的*爱,不但要尽早诞下皇上的子嗣,还得依靠皇上现有的*爱升居高位!
唐诗忽然感到一阵脚底生凉,端淑太妃在宫中多年,什么东西没有见过?她不但了解女人,还了解男人,深知男人和女人的软肋,说的话根本无懈可击!
端淑太妃忽然靠近唐诗,低声道:“这是我给你的忠告,不要过于相信一个男人的誓言,总有一天,你会疲惫不堪,遍体鳞伤,与其这样,还不如抓住你可以也应该抓住的属于自己的幸福,你说对吗,唐诗?”
爱到了尽头,不是疼痛,而是无力却仍不肯放松,他的深情,他的温柔,他的眸光,一切的一切都让唐诗沉醉其中,不愿醒来,一字一顿道:“凡事总有例外,我相信阿砚!”
端淑太妃想不到唐诗竟会这样坚持,淡淡笑道:“每一条路上,都有好景致,你看到的不一定是最好的,最重要的是,最好的不一定适合你,如花美眷,抵不过似水流年,你想好再回答我!”
唐诗微笑,生命中好不容易遇上一个人,懂得她的孤独,分享她的阳光,能与他并肩携手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多谢太妃忠告,如果不去尝试,我会在无尽的懊悔中虚度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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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栏而立的女子,广袖轻衫,有出尘之姿,对着明净天空,兀自想着不可知的心事!
远山被红枫青松染作五色,正是秋日最美丽的风景,飘过一痕幽香,宛若花蕊的模样,幽丽的香气扑面而来,潋滟的风拂过花枝,零落了一地的落红!
风吹起她长长衣裙,携着秋日的阳光,在风里飘舞飞动,美得叫人移不开视线!
“姨娘走了?”木芙蓉下,高华出尘的夏侯砚轻轻拥住唐诗,声音温柔!
唐诗轻轻颔首,“回宫了!”
夏侯砚凝视着怀中佳人,长眉如黛,樱唇似朱,声音低沉,“姨娘和你说了什么?”
风弄花影,唐诗淡笑,“闺中女儿心事,你也关心?”
“事关你我,我能不关心吗?”
两两相望的深情,一切是尽在不言中的相知与相惜,唐诗唇角弯起羞涩的笑意,答非所问道:“我和端淑太妃说,我的爱绝不会成为你的负担!”
他深深凝视唐诗,唇际晕开一抹醉人笑意,“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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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的鸾车,端淑太妃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寂静无声!
一旁的刘嬷嬷看太妃睫毛颤动,知道太妃并没有睡着,壮着胆子问道:“奴婢看这唐诗还是不错的,并不像传言说的那般不堪,为何太妃要对她说那些话?”
端淑太妃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淡淡道:“若真嫁给阿砚,以后要承受得还多着呢,若是连这点小小的委屈都受不了,这样的女子,根本不适合阿砚,阿砚年轻情动,我是他姨娘,岂能不为他把关?”
刘嬷嬷恍然大悟,“原来太妃是在考验唐诗?”
端淑太妃缓缓睁开眼睛,“也不全是,我说的话唐诗如果能听进去,早点离开阿砚,我也能早日放心!”
刘嬷嬷道:“若是少将军能够体会,也不枉太妃一番苦心!”
端淑太妃道:“年轻人以为相爱便可无敌于天下,不管是阿砚,还是唐诗,都低估了他们想在一起的难度,不说别的,就说这件事要是让姐姐知道了,就不会像我这么平和了!”
刘嬷嬷深以为然,“夏侯夫人要是知道少将军和唐诗在一起,还一定要娶为正室,怕是要大发雷霆了!”
端淑太妃淡淡道:“何尝不是呢?要是连我说的这些话都受不了,动不动就跑到阿砚面前去哭泣,总有一天,阿砚也会厌烦的,知道这终究不是适合他的女子!”
刘嬷嬷道:“太妃娘娘用心良苦,奴婢实在感动,希望少将军能早日想明白,不过依奴婢看来,唐诗似乎是个聪明的女孩子,要不然少将军也不会对她情有独钟!”
端淑太妃想起那个明秀多姿的女子,淡淡道:“我倒要看看她能坚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