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漠依然沉默,但他也不再开口拒绝。
看见太后提了灯笼走到他身边,照亮前方的路,钟漠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难言,他低声道,“我来吧!”
说着,不等太后拒绝,就从她手里接过灯笼。
无意之间,他的手碰到太后的手,沁凉入骨,他的心微微一动,看了一眼太后身上单薄的僧衣,“加件衣服吧!”
“不必了,哀家在这凌霄峰上吹多了风雪,已经习惯了。”
钟漠眸光变得黯然,他不再说什么,打着灯笼走在前面,太后慢下两步,走在后面,两人之间的距离,就隔着两三步,不远不近,距离刚好,就好像这十几年来的距离。
在最开始,她是皇子妃,他是将军,后来,她是皇后,他依然是将军,到现在,她的身份已经变成了太后,他还是将军。
唯一不变的是,他与她之间的距离,始终这么不远不近,不逾雷池半步。
从后院到山门,不长不短的路程,走了一盏茶的功夫,钟漠停下脚步,看着脚下一眼望不到头的台阶,“就送到这吧。”
“今晚上没有月亮,星光也无,黑得很,雪天路滑,你多加小心。”
两人不再针锋相对,太后的声音柔软如水,像是一汩细细的溪流,流过钟漠的心间,他轻轻点了点头,把灯笼还给太后,在交接的瞬间,两人的手再次碰到,钟漠下意识的想要缩回手,却被太后突然握住。
她的手沁凉如冰,散着淡淡的幽香,他的手炙热如火,多年沙场生涯,让他的手也沾了边疆沙尘的气息,粗粝而厚重。
一股电流自手中传来,钟漠想要缩回手,却被太后紧紧握住。
那只手,已不复昔年的柔滑细腻,如雪如玉,变得如她一般清瘦苍白,手背上青筋暴露,肌肤也变得有些干涩,可是……
可是,却让他的心中滋生了强烈的怜惜。
她这些年的苦,他不知道吗?
不,他知道,可是他无能为力,他只是臣子,他什么也做不了。
“太后--”
钟漠声音沙哑低沉,再次想要缩回手,却依然被太后死死握住,太后低垂着头,钟漠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忽然,一滴大大的泪珠落在他的手背上,几乎烫伤了他,钟漠怔住了。
“如果那时候,你未娶,我未嫁,该有多好?”
太后的声音太轻,轻得风一吹就飘走,轻得若不是他的耳力比常人灵敏,恐怕会听不见。
下一瞬间,太后已经松开了手,她背过身去,似乎是拭去了脸上的泪水,她转过身来,脸上干干净净的,只是眼睛里依然有些湿润。
太后对着他微微一笑,笑容一如往常的优雅,可他却看出了一丝苦涩和无奈,这让钟漠的心里沉得如压了一颗千斤巨石。
“回去吧,这都过了子时了,早些回去歇息,明儿一早还要进宫给女皇拜年呢。”
她的唇边带着笑,温婉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