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至想,从此以后,她都会很讨厌很讨厌过年,虽然以往也不见得有多喜欢。
但至少以往,于她而言重要的人都健健康康地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纵使不常见面也不常往来,但至少她知道,那个人一直在,也正因为他在,她才敢肆无忌惮地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
因为她是夏漠寒的女儿啊。
因为他曾说,你只要做你想做的事情,剩下的事情我帮你摆平。
可是,现在呢?
凉至穿着无菌服站在重症监护病房的外面,隔着一层一层的玻璃望见里面躺着的那个浑身插满了各种管子的人,泪了双眼。玻璃窗上有她轻轻哈出来的雾气,与眼底的那层晶莹一起模糊了她的视线。她静静地趴在窗上看了好一会儿,反复确认着心电图还是有波动的,才在护士的催促之下离去。
护士说,苏笑醒了,所以她才匆匆离去。
距离车祸已经过去了三天了,大年初二,苏笑的各项指标渐渐恢复,除了受伤的部位以及大出血之后身体有些虚弱没有其他大碍。在转入普通监护病房的第一天傍晚,她便有了苏醒的迹象。
凉至连忙回到苏笑的病房里。
此时,医生正在给苏笑做着检查,凉至则略微不安地站在一边,嘴唇紧抿,双手紧紧攥在一起。她在想,一会儿母亲问起父亲的情况时,她要怎么回答?如实吗?她担心母亲现在承受不住。
医生检查完后,交代了些注意事情便离开了。凉至连连道谢,深吸了一口气,鼻息间充斥的都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感觉怎么样?会难受吗?”凉至尽力地放柔了自己的声音,也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憔悴。前几天被瑶玥打的那一巴掌还没完全好,为了不让苏笑担心,她特地穿戴了无菌服和口罩。
苏笑刚睁开眼,神情还有些恍惚,脸色灰白得十分不好看,凉至的心狠狠地揪在了一起,但却不敢在苏笑面前表现出来。
“医生说你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很好,所以不要担心也不要急躁,相信医生,会好的。”凉至握紧了苏笑的手,见她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也不出声,心里便有些没底了。
良久后,苏笑冲她用力地眨了眨眼,她才放下心里,强忍着泪意安抚着苏笑的情绪。
*
走出了苏笑的病房,凉至像是打了一场大仗似的无力地靠在门上。病房里有专门的护士在照顾,倒也无需她全程陪护,再者,她担心一直呆在里面情绪会绷不住。
“睡了吗?”问她的人是夜廷深,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口看了一眼里面的情况,他便明了,见凉至一言不,他直接牵起她的手,“跟我来。”
凉至现在整个人的状态都很是疲累,不想说话,只由着他牵着到了一个没人的小房间里,然后任由他替她脱下了无菌服。
无菌帽取下来的时候,丝散开,瞬间衬得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夜廷深刚想替她取下口罩的时候,凉至握住了他的手,摇头阻止了他。
瑶玥那女人竟然动手打了凉至,无论轻重与否,这笔账,他都会算。沉思了一会儿后,他拨了个电话,只说了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便合上了手机,然后轻轻拍了拍凉至的头,轻声说:“会好起来的。”
嗯,会好起来的。
凉至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看了夜廷深一会儿后,轻声问:“大年初二就往医院跑,难为你了。”她知道夜廷深作为夜家长子,过年时应该有很多事情非工作上的事情要处理的,但现在他将这些事情全部交给了父亲和夜南歌,自己则陪着她在医院处理着医院这边的事情,又是从全国各地调专家教授来上海,又是积极协同着医生往医院调各种精密的仪器,有他在,很多事情都进行得顺利了不少。
夜廷深没说话,只隔着口罩轻轻触碰着她受伤的那半边脸颊,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她似的。
凉至又说:“过年也不能去看看奶奶,我很抱歉。”
夜廷深还是不语,拨开了她额前的,眼底不掩浓浓的心疼。
轻叹了口气,凉至说:“我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