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就是宅基地。村里有规定:男孩子长到十四周岁,家里又确实没有旧宅基地的人家,经过申请,就由村里给安排一处新宅基地。但安排的早晚、地理位置的好赖,可就有说道了。
付振海有五个儿子,已经申请下了两处。按一个儿子一处算,老宅子留给老儿子(最小的),那么,他还得申请两处才够数。
基于这些原因,付振海不敢对村支书嬉皮笑脸。
陆建国:“那,你看没看见孩子们打架?”
付振海:“那牛车慢的不行……”
陆建国:“你到底看没看见?”
付振海:“漫敞四野里,哪里就光盯着一个地方。再说,那坡也很高是不是?我是跟着车走的,看不见场院里的事。”
陆建国:“他不是从坡上摔下去的吗?你在大车道上,难道看不见?”
付振海又咧了咧嘴,想笑,但没有笑出来。
在他看来,农村的孩子磕磕碰碰是常事。他三小子八、九岁那年,摔跟头磕在了砖头上,把鬓角磕破一个大口子,小孩子嘴似的。缝了几针,吃了两天消炎药,也就好了。何况杨家的孩子还没有磕破,这样兴师动众的实在有些小题大作。
不过这话他不能说,因为胡大霞他得罪不起。她从村西北角嫁到村东南角,是个没出村的女人。娘家和婆家在村里的势力都能涵盖半个村子。据说,还和陆支书沾着点儿亲戚。虽然拐了几个弯儿,但由于她男人在县城肉食部的关系,两家子走的特别近。得罪了胡大霞,她在村支书那里给自己上上眼药,就有他付振海嘬瘪子的时候。
再一个就是他和胡大霞住的也挺近。虽说是两个生产队,两家住在两条胡同里,却是隔墙邻居。如果胡大霞家有事,都是叫他的。在墙头上一喊,他就颠儿颠儿跑了去。他也愿意去帮凑她。比如请客的时候,他就去搬桌凳,然后就在那里吃一顿。她家吃不了的猪皮猪下水什么的,也有给他的时候,让他给家人补补身子。
他要伸手,要求告人,他怎么敢随便得罪人呢?胡大霞这尊神,他得罪不起。
但要害田达林这样可怜的人家,一个人若不是丧尽天良,也就未必忍心。这个瘦弱的女人太可怜了!女儿被大姑姐搧倒在三齿上,医药费却自己掏!二百多块呀,一般家庭两年也分(指生产队分红)不了这些钱!背着一身的债务不算,还被婆婆撵到场院屋里去住。要让她给杨家的孩子做一番检查,少说也得拿出十块二十块钱来。就她家那个状况,不知要借几家子?看多少人的脸色?
借钱的滋味他太知道了。为了给儿子盖婚房(任务房),他到现在还背着饥荒呢!
如果做假证,违心作证,不是往她的伤口上撒盐吗?
一时间,付振海不知选哪一头好了!
“你看见了就说看见了,”陆支书正告他说:“如若没看见,就说没看见,这有何难?”
“我……倒是过去看了看……”付振海十分扭捏地说。
“哟,振海哥,”胡大霞叫起来:“你真看见了,那就好得很!——你说,你真看见了?真像田达林家里说的那样?是我家继波自己摔倒后轱辘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