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都察院和其他的衙门不同,若是单论职官人数的话,恐怕都察院是朝廷当中最庞大的部门了,都察院下设十三道御史,以照应大明疆域中的十三道,每一道御史有四到八名,分巡各道,监察百官。
也就是说,整个都察院,单是御史,便有超过百人,加上御史的特殊性,每位御史都有独立上疏的权力,故而实际上都察院人数虽多,但是衷贞吉这个左都御史对于都察院的掌控力,却是远远不如其他六部。
这也是左都御史一直屈居于吏部尚书之下的重要原因。
但是无论如何,十三道御史都是都察院的人,这个时候闹出这种事端,无疑会对衷贞吉的仕途造成一定的影响,尤其是在这个竞争次辅的节骨眼上!
要知道,觊觎次辅之位的,可不止他衷贞吉一个啊,何况他在都察院呆的时间已经够长了,这次入阁已经是势在必行,而若是无法争取到次辅的位置,便相当于明升暗降,这是衷贞吉绝对无法容忍的。
而且还有一点就是,这一次李三才煽动了这么多御史和他共同扣阙,但是事先却丝毫风声都没透给衷贞吉这个左都御史,分明是不将他放在眼中,让他如何能不愤怒?
所以衷贞吉一到这里,便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言语当中一丝颜面都没有给李三才留。
而且不仅如此,他说完之后,冷哼一声,将目光转向底下的御史们,道。
“还有尔等,太祖皇帝陛下准科道言官风闻言事之权,为的是整肃朝纲,铲除奸佞,乃是对我等御史的信任,可尔等身沐皇恩,不思报答君上,匡扶正义,反而依仗手中之权胁迫君上,难道就没有一丝愧疚之心吗?”
一番话说的底下人都低下了头。
不过却也有不服气的,梗着脖子道。
“总宪大人好生无理,我等读圣贤之书,为的是报效君上,护持百姓,而现在厂卫横行,肆意作乱,我等不忍君上为此等奸人蒙蔽,上疏请命,何错之有?”
衷贞吉目光一冷,落在一个年轻人的身上,此人他认识,正是前几日扣阙,结果被他赶回去的工科左给事中张问达。
不过看清之后,衷贞吉心中却是更怒,冷笑一声道。
“何错之有?当然有错!而且是大错特错!为民请命?且不谈你们裹挟朝议胁迫君上乃是大不敬之罪,老夫就问你一句,张给事中可能保证,那些被锦衣卫所抓之人,个个都是无辜之辈?”
一句话噎的张问达无话可说,保证?怎么保证!
这次锦衣卫抓的,都是京城当中的大商贾之家,不管抓他们的真实原因究竟是什么,可能够有如此万贯家财的主,又有几个是好角色了?
若是要细查的话,这帮人屁股上肯定都是债!
不过张问达说不出话了,一旁的温纯却是不能再坐视不理了,因为他清楚,衷贞吉这副火气,不仅仅是朝着李三才来的,也是朝他来的。
今天来的这几十个御史当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温纯找来的,不然的话,凭李三才的能力,怎么可能在这短短时间之内召集起这么庞大的一股势力。
要知道,他虽然大权在握,但势力大多数都在地方上,在京城中却是稍显薄弱的。
而作为这些御史的召集者,此刻温纯显然是不能坐视他们被衷贞吉斥责,是以温纯深吸一口气,道。
“衷总宪息怒,吾等固然不能保证锦衣卫所抓之人个个无辜,然则厂卫横行京师,致得朝野上下惶惶不安,亦是事实!”
“何况诏狱一向是作陛下钦定之案件审理之用,如今肆意滥抓京中平民,已属违制,再说就算是这些人犯的确负案在身,也当交由大理寺刑部处置,锦衣卫如此行为,才是蔑视君上,更是蔑视朝野文武,吾等并非是要挟朝议而逼迫君上,只是希望陛下能为吾等,为无处伸冤之大明子民做主!”
一番话说的进退有据,压根不是张问达这种级数可以比拟的,而随着他的话语,底下的御史们刚刚被衷贞吉呵斥之下渐渐低靡的情绪,也渐渐恢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