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衡是刘家唯一的男孩儿。
在这个重男轻女的年代,两个女儿只是草草的念了几年免费的学堂,刘羊与王氏却是花了大价钱,送礼托人将儿子送到州学里求读。
只要州学毕业,刘羊就能再托关系将儿子安排到县衙做个衙役,吃公家饭,多好。
现在的衙役跟以前可不一样的,自从皇帝陛下登基以来,屡屡提高百官待遇,大到首相,小到衙役,工资翻番儿的往上长。这些年下来,公差可是最让人羡慕外加眼红的差使了。
而且,自皇帝陛下普及教育以来,识字的人多了,像刘艳儿这样的丫头还能去学堂学认字呢。想去做公差,首先得有文化。
这也是王氏与刘羊死活供计儿子上州学的原因了。
夫妻两个一番智谋,却不承想,儿子吭都不吭一声带着被褥回家,说在州学里自己退学了,已经跟先生们都说好了。
为这个儿子,王氏简直操碎了心。她头两胎都是生的女儿,为此受尽婆婆刁难,四十上才有的这个儿子,平日里当眼珠子一样的宝贝着。
把儿子安排到州学里念书,这在当村儿也是极长脸的一件事,往日里王氏在别人面前说起儿子,无不是脸上放光,以之为傲。却不想儿子这样的不争气,竟然自作主张的从州学跑了回来。
日后,一家子怎么出去见人。
王氏憋红了眼眶,恶狠狠道,“你明儿就给我回学里去,让你爹送你!好生跟先生说说!不念绝对不行!”
“我不去。”刘衡正处在变声期,声音发闷,憨声憨气道,“我再不去念书了。娘,我不是那料儿,你就放过我吧。我不念了。”
“为什么不念!”王氏声音抬高,简直是恨其不幸,怒其不争,“为你去念州学,家里花了多少银子,请客送礼陪笑脸的折腾。我跟你爹你姐姐们都盼着你出息呢?你说!为什么不念!”
刘衡嘴巴动了动,只咬紧牙关道,“反正我就是不念了,打死也不念。”
刘羊二话没过,过去一顿狠打。
刘衡已经十六岁,并非不通世事的孩子了。他倒不是不怕打,只是他肚子里也清楚,家里就他这一个男孩儿,爹娘就他这一个儿子,将来还得指望着他养儿防老呢,再怎么生气恼怒,还能将他打死不成?
抗过这顿臭揍,刘衡仍是不肯改口,刘羊也舍不得把儿子打死。
甭说打死,真打坏了也不成。
王氏嘴里说的狠,到底是妇道人家,瞧见儿子身上被打得青青紫紫的,就不禁心软起来,含泪劝丈夫道,“算了算了,咱们是白白替他筹算,他就没这个福气。爱怎么着怎么着吧,以后,在农村里吃苦受累的,也怨不着别人。该给他铺的道已经铺好了,他不走,怨得了哪个?”
王氏既心疼又伤心且失望,万般滋味,齐上心头。把从药铺子里买的化淤药膏交给大女儿刘婉,王氏摇摇头出去验鸡蛋了。
再生气再失望,日子总还要过下去。
刘衡退学导致了两个后果,第一,王氏开始跟丈夫刘羊商量翻盖新房,在农村,有房才好娶老婆。不然纵使你家资豪富,住的破烂,也没哪个出挑儿的女孩儿愿意嫁进门儿。第二,抓紧时间给刘艳儿相亲。
刘衡一退学,又是十六七的年纪,正好要相亲娶媳妇了。而刘艳比刘衡还年长两岁,做姐姐的,肯定要先出嫁才好给弟弟成亲。
风俗如此,王氏怎能不急呢。
刘家开始翻盖房屋,连同刘婉及丈夫,都回娘家跟着忙活。
青砖红瓦的买好,再请来盖房班子。刘艳搬到了姐姐家去住,连同挑鸡蛋的活儿,都放到了刘婉家里来干。
全家上下忙活了足有一个月,青砖红瓦,一溜儿十间,连带着东西配房、南屋儿的新房,一水儿翻盖齐全,剩下的就是粉白糊纸打家俱装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