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不相瞒,老夫纵是有这样的心思,却也没有如此大的胆量。这三块墓碑都是老夫奏请先帝爷诏准后,才令人立在这院中的。”
“这又是为了什么?”来兴儿听得又是一惊,忙问道,“家父不是被先皇处斩的叛臣吗,先皇为何还会诏准大人所奏,在国子监院内为家父立下这块碑来呢?”
老祭酒下意识地抬眼向院门处扫了一眼,见并无异动,这才长吁一口气,回答来兴儿道:“关于此事前后的因果原委,若要仔仔细细说来,只怕眼下情势不容许老夫这么做。我就捡些至关紧要的说与你娃儿听罢,日后如有机会,老夫再一件一件地讲给你也不为迟。
如今论说起来,此事还要从十几年前讲起:当时,老夫在翰林院任翰林院掌院学士,你父亲来慎行与这院中另两块墓碑纪念之人同为翰林院中最受老先帝爷赏识的三位翰林院学士,其中尤其以你父亲最为老先帝爷所激赏,朝夕伴驾草诏,品秩虽低,却形同宰相,如果不是叛军攻占了长安,老夫深信,你父亲早晚必入阁拜相,成为一代名臣。唉,世道无常,世道无常啊。”
老祭酒回忆起多年前的往事,唏嘘不已。
来兴儿数月前与纳玉一道从逻些返回长安的路上,在泾州监军使府中曾听于承恩说起过父亲居朝为官时的一些情形,却没想到父亲当年竟然是皇帝跟前第一位得宠的近臣,不由得屏气凝神,静听老祭酒接着往下说。
“那一年,叛军攻占长安前夕,老夫在翰林院中得到老先帝爷差人传下的一道急旨,命老夫携同包括你父亲在内的三位翰林学士即刻赶往安远门前候驾,准备伴驾西迁。老夫接旨后遂命人分别赶往三位府上传请,谁知,以你父亲为首,老先帝爷钦点的三位翰林学士竟无一例外地消失不见了。后来,当先皇率军收复长安之后,老夫经多方打探,才获悉,那一日,杨氏权相以有要事相商为名,将老先帝爷跟前最受宠信的三位翰林学士邀至他府上,将三人分别灌醉,有意把三人落在了长安城中,意图借叛军之手替他除掉威胁到他自身的对头。
老夫多方寻找而不得,只得如实向老先帝爷禀奏。记得老先帝爷立在紫宸殿前,沉吟良久,方对老夫吩咐道:你去传朕的旨意给这三人家中,朕只要他们三人活下去,其余诸事概不责问,待朕将来回銮,只要能见到三位爱卿安然无恙,朕愿足矣。
兴儿啊,你可懂得老先帝爷这道口谕其中蕴含的深意吗?”
来兴儿似乎被老皇帝的爱才之心所感动,应声答道:“如果小子猜的不差,老先帝爷当时已经对杨氏权相的不轨之举有所察觉,只是不便明说罢了。有了这一道口谕,也就意味着家父等三人可以随机应变、权宜行事。不过,小子不明白,既然是这样,那么后来家父又何以会被当做附逆的叛臣给处斩了呢?朝廷既然已认定家父为叛臣,又何以会允准老大人您在国子监院内为家父等三人立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