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镜子清洗着脸,直到眼睛的红肿不再那么明显,她才走出来。过道里,修长伟岸的身躯矗立,似一座大山。范慕北站在那里,显然在等她。叶微微再也忍不住,扑了上去,对着他又捶又打,嘴里不断地骂着:“范慕北,你就是混蛋,混蛋,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做会让我自责一辈子,内疚一辈子啊……”
范慕北用臂搂着她,任由她发泄,叶微微唯一记得他说了一句话:“微微,什么都没有你的命重要,如果真的需要,我会用我的命换你的命。”
多少年后,在最危难的时候,她回想起这句话都觉得温暖。她暗暗地发誓,一定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她要主动死去。
哭够了的她渐渐安静下来,范慕北为她拂开发丝,在她的额上亲了亲:“沈浩和常拓帮了我不少忙,等下过去别再哭,好好地跟他们道谢。”
“嗯!”叶微微泪花又要飞溅,她努力抑制,绽开了甜甜的笑。回到包厢,沈浩和常拓再没有提这件事,大家一团和气,尽情喝酒,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叶微微知道,在他们的平静下面掩藏着怎样的波涛。
范慕北在组织的职务暂时取消,他难得赋闲在家。虽然他没有显露出半丝不快,但叶微微知道,他一定不好受。
“来,老婆,喝药了。”穿着家居服的范慕北拥有另一种帅气,这个时候的他身上带了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就算围着围裙都无半丝损毁。他手里端着药碗坐在她身边,用勺子细心地搅着药水,吹热气。
这些药是参加战地记者应聘前在医生那里拿的调养药,她中间喝过几次,后来去了战场也就落下了。被范慕北看到,又翻出来为她熬着喝。
虽然觉得不会有什么效果,但叶微微还是听话地张嘴让他喂,看着他澄亮清淡的眼里消失了一惯锐气,心便一阵阵地揪痛。
她应该怎么做才能让组织同意他回部队呢?这个问题,她已经想了许多次了,此时这个念头越发浓重。
去求求组织司令吧。
喝完药,叶微微下定了决心,笑嘻嘻地跑进厨房,从后面抱住了范慕北的腰。范慕北正在洗碗,被她一抱,停下了动作。叶微微把脸在他身上蹭来蹭去,声音放得甜腻腻地道:“我今天想去给我妈买几件衣服。”她不敢把实情说出来,怕被范慕北责怪,他已经表示过,他的事情不需要她操心。
“哦?”他略思忖,点头道,“是应该。”从衣袋里取出一张卡递给她,道:“需要我陪吗?”
“不用了。”连连摇头,她装得一本正经,“你一个男人家的逛街多累啊,在家给我做饭吧,我保证中午前回来。”
范慕北没有坚持,她开着车朝组织驶去。
组织门外,站着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和一个打扮贵气的女人,他们从一台吉普车上下来。叶微微看着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门口,一辆车子迅速驶来,一会儿停在两人面前,两个秘组成员从车上抬下来一架担架,上面铺着白布,盖着,凸现出一个人形。
叶微微的心咯噔一声响,很快意识到这种情况多半是死人了。
“依依啊--”几乎惨烈的声音从吉普车里发出,紧接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奔了出来,没跑几步身子一仰,倒了下去。
叶微微认出了这个老太太,她不正是方紫依的奶奶吗?依依?难道担架上躺着的是……
大家手忙脚乱地去扶老太太,方夫人看着担架,眼泪叭叭地落,脚一软,跌了下去。叶微微急忙跳下车,去扶她。方夫人推开她,扑向担架,拉开了白布,布下,方紫依脸色苍白,面容平静,已经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怎么会这样啊,我的依依。”方夫人哭得几次气岔,叶微微捂紧了胸口。虽然知道方紫依一定会得到严惩,当看着她的尸体时,叶微微却很想哭。她还那么年轻,如果不是走错了这一步,还会有多少光明大道在等着她啊。
组织方向驶来了另一辆吉普车,车上跳下了刘少尉,她一脸冷漠,走过来将方紫依的白布重新蒙上,指挥秘组成员把担架移到了另一辆车上。
方夫人和方老太太由人扶着上了车,憔悴的方字组织一夜之间头花全白,完全没有了往日风光的模样。一行人来去匆匆,她的心无端悲凉,被他们远远飘荡的哭声感染。
刘少尉挺身走回,看到呆愣在路边的她,走了过来。她还是那般冷漠,平淡地开口:“她是自杀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