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竹漪本来嘴角一直噙着抹笑,她五官明艳,笑容里总带着点儿邪气,看着特别的耀眼夺目。然听得秦江澜的话,苏竹漪笑容僵了,心跳都好似停滞了一般。
苏竹漪浸泡在灵泉当中,分出了一缕神识跟秦江澜交谈,实际上她还是一直在修炼的,所谓一心二用也就是如此。然而陡然听到这样的消息,苏竹漪心神一乱,灵气运行都险些出了岔子,冲撞得她经脉疼痛,嘴角都溢出一丝血来。
苏竹漪完全没心思修炼了,她识海翻腾,神识全部投入流光镜中,本身她是看不清流光镜里景象的,就连上一辈子,她其实也不知道流光镜里头到底是什么光景,然而此时在流沙河的灵泉浸泡中,在她耗尽神识去探索的情况下,苏竹漪看到了一片好似破碎的天空。
她还看到了站在天上的秦江澜,还有他旁边正仰头东张西望的小骷髅。
突然看到秦江澜,苏竹漪神识都好似迟钝了一瞬,莫名有些想落泪。
在他眼里,他所在的真灵界是什么样子呢?
在她眼里,他就站在一片浓雾之中,浓雾里的世界死气沉沉灰蒙蒙的,她不知道如何来形容,只觉得好似流光镜里整个世界都只是一副画,一副暮气沉沉的画,只有他和小骷髅是立体的,只有他是鲜活的。
他就在那样的地方,渡过了一年又一年。
若他无知无觉,什么都不知道,到最后,就会一点一点儿的融入那个世界里,变得跟那些人一样了。
遗忘曾经所有,成为流光镜里的一部分。想到这里,苏竹漪本来酸涩的眼睛里终于落了滴泪。她这些年过得太顺遂,而这一切,她还有了师父和师兄,此生重活,与上辈子截然不同,这重来一次的机会,其实是他给的。
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恶狠狠地道:“忘?敢忘!你忘了自己姓谁名谁都不能忘了我!”
深吸口气,苏竹漪又道:“不过是面镜子,我就不信奈何不了它。”她是个浑人也是个狠人,身上戾气很重,本性属于一言不合就能动手杀人的那种,这些年虽然收敛许多,在落雪峰上也没机会杀人,但此时听到这消息,神识都好似不受控制地往流光镜里不断涌去,而她眼睛都有些红,周身都有了煞气。
这会儿她神识能锁着流光镜,知道流光镜的位置,她立刻用灵气将其包裹起来,随后五指成爪,竟是自己抓向了自己心口。
“当初老子敢把你藏在心口上,我现在也能把你挖出来!我看你还躲不躲!”手指插入心窝处,指节都触到了冰凉的镜面,而这时,秦江澜喝道:“不要胡来,流光镜不是凡物!”
察觉到苏竹漪的变化,秦江澜立刻意识道,就跟他一步一步被镜子里的世界所影响一样,在苏竹漪神识完全侵入流光镜的那一刹那,她也被流光镜里真灵界中那万千死灵的气息所影响了,而苏竹漪跟他性子不同,她上辈子走得就是随心所欲杀人不眨眼的魔道,如今心中一有不满,被那怨气刺激放大,神识又完全没入流光镜,瞬间就深陷其中。
那股凶气好似一柄刀,而流光镜的目的,好似要借那柄刀,想快速将他抹去。
他是祭品,却因为一些不知名的原因一直没有被流光镜彻底吞噬,所以现在,它利用了苏竹漪想要提前将他的人生终结吗?
“小叔叔,怎么了。”小骷髅很害怕,他好似感觉到了狂风呼啸而来,竟好似无处可躲。“小姐姐……”
最让他害怕的是,那杀意好似来自小姐姐。
秦江澜悬浮空中,身子都有些站不稳了,苏竹漪如今勉强算是流光镜的主人,而流光镜借助了主人的力量,他只能听到苏竹漪的声音,却无法感觉到她的存在。
黑暗犹如滔天巨浪打来,距离岸边的秦江澜只有一步之遥。秦江澜一时无法,只能将小骷髅远远扔开用灵气屏障护住,随后念起了静心咒。
一如从前。
听得熟悉的音调,苏竹漪动作稍稍一缓。
下一刻,剑祖宗重重砸在了她头上,砸得她眼冒金星,伸手一摸,脑袋上鼓了个大包。然苏竹漪完全没有怪剑祖宗的意思,她背心一凉,只觉后怕。
刚刚,她识海翻腾,神识全部进入了流光镜。也就在进去的那一刹那,好似迷失了心智,她觉得自己在狠,想要把流光镜从心口上挖出来,然而她在做这个动作的同时,识海却犹如风暴一样朝流光镜那唯一的活物里碾压过去,她以为自己是在对流光镜狠,把镜子挖出来,实际上,却是在对秦江澜狠……
若不是秦江澜的静心咒让她稍稍一顿,断剑迅速地砸了她的头,后果只怕不堪设想。
苏竹漪低头,看到她心口只有个浅浅的红印子,顿时更加心慌。这流光镜是她的本命法宝了,好似懂她的心思,所以竟能如此设计引她上当?
现在该怎么办?
苏竹漪不敢再将神识全部注入其中,她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缕神识,又注入了一缕灵气进去,然后她想了想,道:“我会重新去查流光镜的事情。”
当年她从古卷之中找到蛛丝马迹,花费了数百年的时间才把流光镜给挖出来并修复,如今却要重新走一回,哪怕那面镜子没了,但那些古卷上对它的记载应该还在,她得去看看是否遗漏了什么。
那个元神应该知道些什么,可惜他已经进了流光镜里,只能看秦江澜他们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打听出什么来。
吞进去的祭品,它们如何舍得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