镀金的佛像前,况太妃正跪坐在蒲团之上,挂着佛珠的双手合十,闭目默念着经文。
“太妃,太妃……”
玉嬷嬷跨过门槛,面上的慌乱更甚。
“何事大惊小怪?”
跪坐在蒲团上的况太妃皱着眉头张开眼睛。
“程渊大人找来了!”玉嬷嬷的语气因为慌乱而略有一些颤抖之意。
况太妃合起的手掌亦是陡然一颤。
手中的佛珠随之掉落在地,出一阵哗啦啦的清脆响音。
“你说什么?”她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一侧的玉嬷嬷,眼神是从所未有过的震惊与不可置信。
他怎么可能会找来?
玉嬷嬷急道:“程将军此时就在庵门外……”
方才在程渊面前,她若非竭力掩饰,还不知要露出什么破绽来。
不是她太过于不镇定,而是此事牵连甚广,稍有不慎便要惹出弥天大祸来……这结果甚至不是她可以想象的!
这静云庵看似清静,可暗地里不知有多少耳目在紧紧盯着!
这程将军……怎么一声不吭儿就找来了呢?
“他可说明来意了?”况太妃强自镇定着,然而光洁如玉的额角已渗出了一层冷汗来。
“程将军说是找太妃寻那本棋谱来了……”玉嬷嬷摇着头道:“太妃不必过于担心,奴婢端看他神情,应是尚不知晓内情的……”
况太妃闻言眼中神情明灭不定。
她就说……他怎么可能会知道呢。
陡然空落下来的内心不知是庆幸多一些还是那道不明的怅然更多一些。
“你不必惊慌。”她已恢复冷静,对玉嬷嬷说道:“只管去回绝了他,让他不必再来打搅。”
玉嬷嬷却仍在担忧:“宫里的人若是得知……”
“应当没那么凑巧……”况太妃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摇头:“且不管那些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玉嬷嬷唯有颤颤地应了一句“是”,垂便要退出去。
能早一点打了尽量早一点打了为好。
拖得时间越久便越有可能被人注意到。
“他生性敏锐过于常人,你方才那幅形容,万不可再在他面前表露出来了——”否则只怕宫中没觉出什么异常,反被他看出端倪来了。
已退至门槛外的玉嬷嬷正欲转身,闻得况太妃此言。暗暗攥紧了手心,凝神再应了句“是”。
……
程渊觉得自己有点懵。
那去传话的嬷嬷回来之后,门都没开,就隔着门板跟他道了句含有赶人意味的回绝之言。然后就直接把门给闩上了……
他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望着眼前紧闭的两扇木门,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原本想好的一肚子说服那位太妃娘娘将棋谱让给自己的话,半个字都没机会说。
是连面儿都没见着。
难道是觉得他过于冒昧了吗?
程渊静下心来细想了片刻,觉得问题应当就是出在这儿了。
确实是他太欠考虑。
可除此之外。他实在也想不到旁的法子。
他默立了片刻,到底还是长叹一声,策马离去了。
这位况太妃娘娘的性子可真是够硬的。
罢了。
……
冯霁雯也觉得自己有点懵。
她这边刚用罢午饭,那边听丫鬟禀告,说是静云庵里的玉嬷嬷过来了。
冯霁雯连忙让人把玉嬷嬷给请了进来。
望着一身素棕色褙子,手里还提着幂篱和一只包袱的玉嬷嬷,冯霁雯不由愣了一下。
怎么瞧着跟要离家出走似得?
望着玉嬷嬷这么一副掩人耳目的装扮,她直觉有些不安,当即问道:“嬷嬷怎么忽然过来了?可是太妃有什么事情吗?”
这还是玉嬷嬷头一回来上门找她,容不得她不去多想。
“太妃一切皆好。”玉嬷嬷将那包袱递向冯霁雯。直接道:“这是程大人要的棋谱。”
冯霁雯表情有些怔怔地将东西接过。
这是怎么个意思?
“劳和太太将其转交给程大人吧,就说太妃娘娘见他诚心想要这棋谱,便赠予他了。”玉嬷嬷面无表情地说道。
冯霁雯闻言一阵诧异。
太妃竟要将这棋谱送给程大人?
为什么啊!
她吃醋了。
倒不是她在意这本棋谱本身,而是同样她也表达过想要这棋谱的意思,太妃却对她百般拒绝无视。
到头来,却白白要把它送给素不相识的程世伯。
除了有些别样的醋意之外,冯霁雯更多是觉得蹊跷。
这举动实在是太不像太妃的性格了。
“太妃怎么忽然要将棋谱赠予程世伯了?”冯霁雯向玉嬷嬷问道。
总得有个原因吧?
真要送,那天她去传话的时候,怎么也没见松口?
难道是说回头琢磨了一下,想着程将军的威名。生出了些许崇拜之意,故而改了主意吗?
呃,太妃倘若知道她这么去臆测她,八成又要将那支鸡毛掸子给拎起来了。
“程将军今日去了静云庵。”玉嬷嬷言简意赅地描述道:“太妃觉得太冒昧。还很烦。为防他再次相扰,太妃唯有将棋谱让出,以断他的念想。”
冯霁雯:“……”
太冒昧,还很烦……
真没想到程世伯在遭到拒绝之后,竟会亲自跑去了静云庵。
合着太妃是不堪骚扰,不得已之下才做出了让步的?
这剧情可真是神展开啊……
玉嬷嬷又交待道:“太妃将棋谱赠予程将军一事。传出去到底有些不妥,和太太切记不要同任何人说起——此话也需向程将军转告,让他不要肆意宣扬。”
肆意宣扬?
这词用的,好像怎么听都有一种在黑程世伯的既视感啊?
好歹人家也是个一等忠勇公,乃是有着自己的操守的,从先皇嫔妃那儿得了本儿棋谱,怎么着也犯不上跟人肆意宣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