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文礼貌垂下目光。

从这个角度看少年又和记忆中印象有着诸多不似，皇帝微微皱起眉，心里那噩梦般错乱感几乎难以压制。

走廊上没人开口，所有人都谨慎看着。

半晌皇帝终于点头示意：“是我看错了，不好意思。”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自己侍从官，脚步略微凌乱，很有点落荒而逃意思。

没有人开口道别，卡洛琳也省略了恭送皇帝客套。海因里希离开得非常，直到飞艇升空消失，迪恩都没意识到刚才自己面对是谁：“——校长？那是什么人？”

卡洛琳面色铁青，半晌沉声道：“你惹不起人。”

海因里希神情恍惚坐飞艇里。

飞艇航空马路上高速行驶，舱内别无他人。狴犴化作光脑悬浮空中，对皇帝脸色观察了很久，突然问：“您搜索记忆里和刚才那军校生特征相符人吗？”

“……他像西利亚。”

“这是错误，陛下，”狴犴机械道，“根据系统比对，该名军校生和西利亚元帅面部特征相符不到15%——当然，元帅少年时代图像已经完全失传，年龄差距也有可能造成一定比对失误。”

“我明白，但只是那种感觉……”海因里希顿了顿，低声道：“是我魔怔了。”

“勇于认错是难得优秀品质。”狴犴公正说。

然而这句话勾起了皇帝心中隐痛，被艾德娜不管不顾解开伤口又隐约有些发疼。他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问：“狴犴……”

“是。”

“以人工智能角度来看，金星要塞一战，是我做错了吗？”

皇帝一生中经历过无数战役，很多视若手足战友他眼前牺牲，有些连一句话都来不及留下来。开始他也有很多强烈自我怀疑：这种牺牲到底是不是值得？我是不是做错了？但随着战事逐渐激烈，联盟日益*，他意识到很多事是别无选择。

并非他开启了这个时代，而是时代转型中选择了他。

他一切犹豫和软弱都会导致多牺牲，流血将永无止境。

联盟与帝国战争持续了近百年，前八十年一直是联盟追着帝国打，直到金星要塞一役彻底颠覆战局，成了联盟从此彻底走向衰败拐点。

那一战中双方军队同时遭遇了百年难遇太阳风暴，情势根本来不及脱身。眼见百万大军就要被洪流吞噬当口，西利亚一人挡风暴之前，4s宇宙级武器涅槃之枪反能量激发到极致，千钧一发之际开启了贯穿时空中和层，为双方军队撤入五维空间争取到了宝贵12秒。

那12秒拯救了百万人性命，海因里希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刻：毁天灭地粒子洪流扑面而来，仿佛末日来临诸神审判，无限光海中，机甲凤凰一寸一寸燃烧融化，终成为一团明亮火球。

那无疑是联盟史上绚丽、壮观烟花。

那一刻海因里希知道西利亚必死无疑，但他所做却是领军全速撤退。

没有人知道皇帝把所有眼泪和痛哭都留了五维空间，人们只知道他出来时昭告全军：

“掉头反击，将失去统帅联盟军团消灭殆。”

“您决策没有任何错误，陛下。”狴犴冷静道：“首先您驾驶着当时身为a级机甲我，就算真冲上去也不会起到任何作用；其次如果没有您率军撤入五维空间，所有人性命都会填那里。”

海因里希却沉默着。

那一战彻底改写了帝国战争史：编制完整帝*将士气颓散联盟军半路拦截，犹如神兵天降，包抄歼灭了数十万联盟舰艇，甚至一度深入到指挥舰面前。

如果真轰灭了指挥舰，那这一战就是完全胜利了，联盟将被屠杀到半个活口都不留地步；然而当时，没有任何一架帝国舰艇对联盟指挥舰开炮。

——因为它当时正拖着机甲凤凰残骸。

那可能是海因里希一生中罕见几次感情战胜理智经历之一。战局彻底确定后，他下令全军停火，成列目送指挥舰拖着焦黑破碎凤凰残骸，缓缓消失了宇宙深处。

他当时很庆幸联盟代指挥官、光耀军团卡列扬中将是个理智大过感情人，否则如果他下令用指挥舰撞击敌军，那西利亚元帅尸骨势必荡然无存，连送回故土安葬机会都没有。

海因里希几乎不记得后来那几天是怎么过来。他把自己锁房间里，整夜整夜难以入眠，呆呆看着天花板就能度过一天，甚至连时间流逝都忘记了。那个时候如果有人拿刀杀他，可能他也会麻木坐那里引颈就戮。

直到一周后亚伦踹开房门，因为激动过度连说话都颠三倒四：“去看闻！海因里希！元帅他还活着，他没死！”

——西利亚元帅没死。

管帝国上下大为震惊，无数人甚至怀疑联盟造假闻，但其后事实证明了：他就是没死。

“联盟永远铭记那些为她捐躯战士。而我们，所有没死人，将带着怀念向自由和理想继续前行。”

电视上西利亚一身黑衣，面容苍白，神情冷酷似铁，穿过记者们长枪短炮，怀抱白菊稳步走进烈士陵园。

而海因里希惊呆了。他怔愣站屏幕前，巨大喜悦和悲哀同时从心底汹涌而上，汇聚成黑暗潮水，彻底淹没了他。

金星要塞之战是总体战局颠覆拐点：因为一役落败，西利亚受到议会质疑，被变相剥夺军权长达十二年之久。帝国借机攻占了双子座白鹭星，以此为据点休养生息，迅速壮大，很将周边星系势力都聚于麾下。

终于找到理由将西利亚驱逐出权力中心联盟议会，则这期间加速衰败，各地吏治混乱一团，每天都传来各地执政省宣布独立消息。议会内部四分五裂，对外无计可施，屡次攻打都只是白费力气，终只落得劳民伤财、怨声载道境地。

——所幸这种局面没有持续多久。

银河大战第九十二年冬，帝国吞并双子星，军事、民生、星际舆论都到达历史顶点。

同年，帝国统帅海因里希亲征，和联盟军团遥遥对峙于蛇夫星座12星团。

一切故事都将此画上终点，包括海因里希心中那丝遥远而微渺期望，以及漫长等待后重掌军权西利亚；他们都那注定一战中，走向了各自终局。

“陛下，”狴犴声音毫无波澜，说：“恕我直言，您和西利亚元帅是不同。”

车厢无比安静，海因里希转头看着它。

“元帅是真正强者，但您也是位伟大政治家。你们所承担历史责任不同，因此只有立场相差，没有对错之别。”

海因里希摇头一笑，并不对人工智能话发表评价。

“但基于数据分析，”狴犴道，“我认为您选择元帅作为后代另一半基因提供者是非常适当：首先元帅基因品质无可置疑，其次，即使艾德娜小姐将此事公之于众，支持您也一定比反对多。”

“……嗯，我知道。”海因里希有点走神，说：“就怕他们干脆毁掉遗体。”

他想起一个月后机甲联赛，如果皇家军校是战败情况下交出凤凰，那就没人能说出半句话来；但假若皇家军校赢了，事情又会麻烦很多。

他不想等了，他想要一个孩子——继承了他和西利亚两人血脉孩子。

这个想法如同火烧一般，让海因里希心中热得发烫。

“怎样才能让他们输呢……”海因里希用指节揉按眉心，突然想起皇家军校见到那个少年，潜意识里再次把他脸和西利亚重叠到一起。

机甲实力上不会也一样吧。

……但那怎么可能呢？

皇帝自嘲摇头，心说这也太胡思乱想了。他靠车窗上，望着外面车流飞速退后，几乎无声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今天jj抽了也看不到但俺仍然勤了！撒花！

那个，俺是个八百辈子不知道政治为何物小白，这文就是个狗血消遣文，所以如果有哪里出错，那都是很正常，请各位大人们千万别计较，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