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

春风徐徐吹动，像是少女手一般温柔。

初盈花园里荡着秋千，闭上眼睛，感受金灿灿阳光落身上、脸上，四周各色花香萦绕，颇有几分浮生醉梦感觉。

只可惜一阵脚步声传过来，打断了她美梦。

来人是初盈屋里小丫头豆蔻，平日甚是机灵，这会儿神色匆匆赶来，附耳道：“谢家大爷过来了，正给老爷太太请安呢。”

“什么？！”初盈顿时弹了起来，——谢长珩这个人做事从来都有分寸，到傅家来肯定不会是贸然之举，莫非想出了什么鬼主意，让父母答应把自己嫁给他？

一面心思飞转，一面脚下飞往正房院子赶去。

从侧门上了正院回廊，因为来了外人，丫头们越发恭恭敬敬肃立着，院子里静悄悄，清风掠过树梢，传出一阵一阵“飒飒”声。

初盈听见心口“扑通”乱跳，自己作为未出阁姑娘，不便直接进去，想绕到隔壁侧屋，又怕耽误时间漏听了东西。

反正是自己家里面，何必鬼鬼祟祟？后干脆就站了门边，隔着门墙，听见里面传出父亲声音，“原来是这么回事。”似乎沉吟，底下一阵无声静默。

“说起来，都怪我家兄弟不懂事。”谢长珩声音不疾不徐，语气诚恳真挚，“他年纪小不知道好歹，委实配不上盈妹妹，所以……，小侄劝家母打消了先前之意。”略微停顿，“不然若是勉强诓得盈妹妹嫁了，强拧瓜也不甜。”

这是谢家自己闹出来丑事，人家都当面坦白了，傅文渊又能说什么？怎么着都得留几分颜面，便道：“这也平常，年轻人有些胡闹亦是难免。”

宋氏顺口说了一句，“是啊，长大就懂事了。”

“多谢伯父伯母体谅。”谢长珩叹了口气，“若非我们两家多年交好之情，这些事真是羞于启齿。”接着又道：“自从祖父和父亲去世以后，谢家多承傅家照顾，这些恩情谢家人不敢忘，也绝对不会忘。”

傅文渊道：“我们两家说这些做什么？别放心上。”

“多些伯父。”谢长珩语气里有感激之意，“家母原是想娶了盈妹妹做儿媳，当做女儿一样疼，偏生我那兄弟不成器，这才想把亲事说给小侄。”抬头看了看宋氏，“这件事……，还望伯父伯母不要见怪。”

宋氏不防他这么直白，这么低姿态，只得给一个台阶，“阿盈家里是老小，我一直都很娇惯着她，不像对她姐姐那般管得严。”叹了口气，“实不是做长媳料子，倒是辜负令堂厚爱了。”

“小侄知道做长媳会比较辛苦，伯母心疼盈妹妹。”谢长珩没有回避问题，反而迎面而上，“但是请伯母放心，我既然挑了谢家担子，就会照顾好母亲、弟弟，还有家里人。盈妹妹只要嫁进谢家，就是谢家人，是我谢长珩妻子，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

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像谢长珩这样直来直去表白，还是对着未来岳父岳母表白，宋氏真是头一次见到，——人家把所有难题都说，都保证担当了，实没有法子直接推掉。

因此不得不施出“拖”字诀，清了清嗓子，“盈姐儿年纪小还罢了，主要是先前找人批过命，说是不宜早嫁。当初准备和长瑜议亲时候，原就是打算先定下，过两年再成亲，实不想耽误了你。”

初盈站门外面，看不到谢长珩是什么表情，但是只静了一瞬，便听他道：“那小侄情愿多等两年，这段时间里，请伯母看到我一番诚心，将来放心把盈妹妹嫁给我。”顿了顿，“伯母，请给我两年时间。”

初盈听得差点噎住，——他、他居然答应了？！

母亲明明是用拖办法婉拒，毕竟谢长珩这个年纪还没成亲，一百个里头也找不出一个来，谢家人应该早就急了。

按理说，他应该会知难而退，没想到竟然愿意等整整两年！

谢长珩一步一步退让，一点一点降低标准，不直接说让自己嫁给她，而是顺着母亲话，请求给他时间等待。

这样话，母亲也不好直接拒绝。

毕竟谢家和傅家本来就交好，谢长珩本身没有什么毛病，甚至是很出挑，主要是因为自己对谢长瑜反感，所以才不愿意嫁进谢家。

其他人看来，这门亲事没有任何问题。

果不其然，父亲不等母亲回答就先道：“这件事先缓一缓吧。”

里面传出一阵寒暄声，谢长珩感激之言，父亲对子侄辈关切之语，母亲略有些勉强声音，后听得谢长珩道：“今日多有打扰伯父伯母，小侄先行告退。”

接着便有丫头送人出来，谢长珩一侧首，看见一个穿天水碧箭袖春衫少女，十四、五岁年纪，一双明眸横波流盼，正抿着嘴瞪向自己。

“盈妹妹。”谢长珩当即猜出了对方，毕竟依稀还能看到儿时影子，加之除了初盈以外，不会有人敢对自己这副表情。

初盈一声冷哼，“能说会道，可真是堪比苏秦张仪之才！”

谢长珩身姿笔挺修长，阳光如同点点碎金一般，洒他身上，衬得脸上表情越发柔和，微笑道：“早春风还是有些寒凉，盈妹妹别廊上站太久，当心吹着，我先告辞了。”

初盈看着那无懈可击飘逸背影，突然有点无力。

“盈姐儿回自己房里去！”傅文渊声音从里面传出，语气很是不，——毕竟一个大姑娘家，站门外偷听成何体统？一转身，叫上宋氏进了里屋。

宋氏知道丈夫有话要问，先开口道：“不是长珩这个孩子不好，只是谢家……，原是要给小儿子说亲，现今又换了人。”

“要是不换人，那才是坑了咱们盈姐儿呢。”

宋氏叹道：“正是为着谢家老五不着调，阿盈要是嫁过去，便是长嫂，又得多一件头疼事，所以我才不愿意。”

“那谢家老五不着调，与老大何干？”傅文渊不以为然，说道：“谁家没有一、两个不成器孩子，再说长嫂与小叔子能打多少交道？当初你嫁到我们家，老二不也游手好闲，现今还不是一样娶妻生子，照样过日子。”

要说宋氏对谢长珩有多反感，倒也没有，只是当初为了他们换人不痛，所以才有了换女婿想法。

现今非要掰出个一二三来，却是掰不出。

傅文渊皱了皱眉，“本来这门亲事你也愿意，现今又要反悔，是不是有了别人选了？”

宋氏一怔，犹豫了半晌才道：“我看着兰舟还行。”

“兰舟？”傅文渊摇了摇头，“谢家固然比不上当年了，但是叶家算什么？七品国子监主簿，不是皇上取个乐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