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帘又白嬷嬷请她去太后殿中叙话的事儿,与玄烨说了,问道:“太后她……又是有什么所求吗?”莫非是为了敖登?或者是想再弄个科尔沁的格格进宫来?这种事情,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她绝不会帮忙的!太后不至于如此犯蠢,可是除此之外,苏帘着实想不到太后这种身份地位的人,还会有什么欲求。
玄烨扫了一眼手下棋盘,淡淡道:“所求……自然是慈宁宫了!”
苏帘愣眼半晌,“这个……没那个必要吧?宁寿宫华丽不逊色慈宁宫,而且宁寿花园比慈宁花园还要大三成,还有畅音阁戏台就建在宁寿花园,怎么看都是宁寿宫比慈宁宫住着叫人舒坦!”而且宁寿宫远离先帝太妃们的寿康宫,更乐得清闲。
玄烨笑容中带了三分冷色:“可是太后却不知足!!”——慈宁宫象征着大清朝最尊贵的女人,太后也是爱慕虚名之人。
可是苏帘却头疼极了,苦着脸道:“我已经答允明早要去请安……”要是太后再提出叫她吹枕头风的要求,她该怎么办?
玄烨敛去面颊上的冷意,满是轻描淡写之色:“简单,朕陪你去就是了。”
苏帘听了,心中一阵甜蜜。
玄烨勾起唇角,君王以孝治天下,他从来都是表面功夫做得足足的。
翌日巳时三刻,寿宣春永殿。
苏帘穿了一身秋香色如意纹旗装,踩着花盆底儿亦步亦趋跟在玄烨身后进了正殿中,说来这还是今年夏天头一次踏进太后宫殿的门儿。她也晓得龃龉已生,索性能躲着就躲着,躲不过了,就降低存在感,掩在玄烨背后。
“儿子给皇额娘请安!”玄烨已经抚下海水云龙纹的马蹄袖打千儿,所谓的“打千儿”是满人男子的礼数,仅次于伏跪,是“单膝跪”的一种礼节,用于卑者对尊者或者晚辈对长辈。
苏帘则是双手交叠在小腹,双膝屈至触底,然后俯身道:“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
大约是玄烨在的缘故,太后面容格外温和,如寻常人家和蔼的老太君似的,一面招呼玄烨到自己身旁昼榻上坐,一面又吩咐白嬷嬷给苏帘搬了一个垫了木棉软垫的绣墩。
苏帘侧身端坐了,便见太后亲切又和蔼地看着玄烨,目光慈祥:“皇帝今儿怎么来得这么早?”
玄烨饮了嬷嬷奉上来的清茶,道:“今儿朝堂上没什么大事儿,故而一下了早朝便过来给皇额娘您请安了。”
太后含笑点头,脸上笑容洋溢,“其实这请安,也不必日日都来。只要皇帝有心孝顺,哀家就知足了!”
玄烨笑着翘起了唇角:“儿子此来,还有一事想与皇额娘说。”
太后不由正了正神色。
玄烨继续道:“皇玛嬷去了也有些日子了,这慈宁宫……”玄烨说到此,不由顿了片刻。
太后听闻,顿时脖子都梗直了三分,忙笑道:“是啊,这慈宁宫总空着的确有些不大好。”
玄烨淡淡一笑:“不是空着不空着的事儿,而是慈宁宫里的奴才,除了分派去守灵的,还剩余不少,都是伺候皇玛嬷的老人儿了,朕着实不愿亏待了。故而想着,皇额娘的宁寿宫伺候的人不是很多,所以打算叫她们都去伺候您。”
太后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地无影无踪。
玄烨挑眉问道:“莫非皇额娘您不喜欢这些人?”
太后尴尬地笑了笑:“那倒不是,那些嬷嬷太监,都是礼数周全、沉稳干练之人。”
玄烨点点头,道:“既如此,那便说定了,等回了宫,就叫他们如数去伺候您。这样一来,慈宁宫便关上,以后定时清扫整修也就是了。”
太后面色有些僵硬。玄烨的话,她如何听不懂,分明是不想让她搬进慈宁宫住着!可偏偏,她的欲望又不是不方便说出口的。于是,太后侧脸瞧了苏帘一眼。
苏帘忙微笑道:“皇上素来孝顺太后,前儿听说您很喜欢黄梅戏,故而皇上打算破例让庆祥班进宫呢!”宫里原本是不许养着外头的戏班子的,可是若出于孝道,便是值得称颂的事儿了。这对于刷高玄烨的孝心值是很有帮助的。
太后沉郁的老脸上扯出一丝笑容,声音干巴巴的道:“皇帝有心了。”
回到澹宁殿的时候,已经是晌午用膳的时辰了,顶着一头汗水回来的小猪猪却一脸郁闷之色:“额娘,今儿那顶梁旦角没登场!”——说的是那个唱花旦的孙宪庭,苏帘印象算是比较深刻。
苏帘正疑惑,想问为什么,摆着棋谱的玄烨眉梢一拧,撂了手中的白玉棋子,不悦地道:“一个奴才,还这般大的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