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慎大约是恼了,狠狠一挣自己的袖子,李氏不知怎的,手底下一松,大叫一声“啊”,便直挺挺朝后头倒去。淑慎也是猝不及防,身子一晃,脚下的花盆底没立稳,便也栽倒在了长廊地板上。
李氏身后跟着二个侍女,已经将她接住。苏帘被曲折的木栏隔着,看不清淑慎如何了,急忙便加快脚步,飞快前去。身后紧跟着的便是神色凝重的四贝勒胤禛。
到了跟前,李氏捂着自己的肚子“哎呦”痛叫着,一脸惊慌之色,四贝勒看了一眼她的肚子,立刻便飞快亲自将她搀扶了起来,李氏的手紧紧抓着四贝勒的云龙纹的藏蓝色马蹄袖,满眼痛色:“爷!奴才的肚子好痛!!”
苏帘眉头一沉,看着倒在地上的淑慎,她的方才还红润的面色已经苍白如纸,不见半分血色。她死死咬着自己白的嘴唇,纤长如玉的手紧紧揉皱了腰腹间上好的软缎料子。苏帘顾不得许多,急忙叫随从宫女搀扶了淑儿起来。
淑慎咬着唇,朝着低低唤了一声“姑姑”,眼底有哀求与惊惧之色,望想了在亲自扶着李氏的四贝勒胤禛。但是,回应淑慎的,却是四贝勒责备而愤怒的目光,淑慎身子一颤,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若非有宫女搀扶,只怕她都要再度摔倒在地了。
苏帘忙问道:“淑儿,你哪里不舒服?脸色怎么这样难看?!”苏帘的话刚问出口,便看见他藕荷粉的裙袂上已经晕染要浓烈若胭脂一般的深红色,大朵大朵,刺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睛。血腥的气息,就那样迎面扑来,冲得人双脚几乎酸软,那样的红,与淑慎脸上的苍白,如此鲜明的对比,叫人刺心。
“淑儿!”苏帘的眼底,难掩惊愕之色,方才在殿中,她还是羞涩幸福而带着某种期盼的神色……
“弘晖,不要看!!”出尖锐而忧惧之声的是四福晋,她已经飞快地将吓得脸色白的弘晖死死抱在了自己的怀中,将他的眼睛死死捂住,不叫他去看淑慎那已经被鲜血濡湿而淋淋的裙袂。
四贝勒已经松开了扶着李氏的双手,李氏眼底微微一颤,旋即忙退到后头不显眼的地方,默不作声。
淑慎就那样看着四贝勒,身躯若一叶浮萍,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走,她是那样的单薄,那样的纤瘦……那支离破碎的目光在沉沉夕阳的余光中,慢慢坠入黑暗。
淑慎小产了。
因为她小产了,苏帘才晓得她已经有了将近两个月的身孕。
那血淋淋的衣裳已经被换了下来,但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没有了。
偏殿的床榻上,昏迷中的淑慎眉头已然是紧紧锁着,仿佛梦魇了一眼,怎样都舒展不开。房内特意燃了沉水香来驱逐血气,混合着咕嘟嘟熬着的苦药汁,却混杂成了一种酸涩而刺鼻的气味,直刺得人眼中带泪。
落下细若柔丝的帷帐,苏帘看着一脸沉痛的四贝勒:“刚才的事情,你也都看在眼里。”
四贝勒额头间有异样的沉痛,他的声音带着酸痛难遏的味道:“母妃,儿子又没了一个孩儿……”声音带着缕缕颤音,如那颤嗡嗡的琴弦。
殿中幽静无比,连苏帘的叹息都带着轻微的回音,回荡在整个偏殿里,苏帘却冷了声音,道:“我指的不是那个!”
四贝勒一愣,旋即道:“母妃是指淑儿和李氏的争执?”
苏帘点头:“你应该看到了,是淑慎不愿和她争执,李氏却胡搅蛮缠,死死拉住了淑慎!淑慎想要挣脱,这才使得两个人都摔倒了!”
四贝勒点头,方才那一幕,他自然看得清晰,的确是李氏不对之处多一些。
苏帘又道:“可是,你真觉得,这只是个意外吗?”
四贝勒眸子深处渐渐幽暗下去。
“淑慎已经有差不多两个月的身孕了,也就是说,葵水停了至少一个月了。虽然她自己还不曾跟你说及此事,但若是心思细微之人,未尝便觉不了她有了身孕。”苏帘的身孕低沉得若三九的寒冰,“你别忘了,李氏是已有三次生育经验的妇人!这种事情,只要她有心,就肯定能觉!!”
“不过,当然了,这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你府里事情,你自己看着办。你若是自己要装糊涂,我也不拦着。”苏帘的声音是徐徐的,却字字叩进了四贝勒的心头。子嗣的事儿,一向是他极为在乎的,如今还没来得及多享受一下得子的喜悦,淑慎便小产了,而且是在他的面前,那样血淋淋刺目……他此刻的心情,是沉痛而怀疑,甚至有无名的火在蔓延。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