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沈霂琳定定的看着她,哑着嗓音:“不关你的事。”
“不关我的事?”
顾惜西重复了一遍,轻笑出声:“你的命都是我救回来的,怎么不关我的事儿了呢?撄”
沈霂琳一时语塞偿。
她刚刚醒过来的时候,就有听见母亲在那儿说如果不是眼前这个女人帮她们缴了医药费,她如今恐怕就不会醒过来了。
思及此,女人的眸子黯淡了几分,她又欠了她人情。
顾惜西见她脸色有些不好,靠着椅背,轻轻挑唇:“怎么,知道是我救了你让你很难过吗?”
沈霂琳知道她是在故意刺激她。
她舔了下有些干涩的唇瓣,因为昏迷数日,所以嗓音带着沙哑,“钱我会还给你。”
“还钱给我?”
女人从进门到现在始终平静的脸色出现了温怒,她突然凑近了她一点,眼神冰冷:“沈霂琳,我现在要的不是你还钱,而是你出车祸的原因。”
沈霂琳皱眉,她缓了缓才说:“顾惜西,你借钱给我们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可是车祸的事情与你无关,你能不能别再……”
“程氏集团破产了。”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女人打断了。
顾惜西观察着她的表情,红唇重复了一遍:“就在你昏迷不醒的这几天。”
沈霂琳蓦地瞪大双眼,她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失声问道:“那程靖呢?”
她的反应过于剧烈。
女人平缓吐出了四个字:“下落不明。”
如同五雷轰顶一般,沈霂琳脑袋一白,她躺在病床上动都不动,脸色面如死灰。
她的这个反应,超出了顾惜西的预想。
一般,讨厌程靖那个老色鬼的人,听到这个消息顶多震惊一下,可是她完全不是。
反倒是有点儿像,绝望极了。
顾惜西沉默了好一会儿,迟疑的想说出自己揣测的想法,“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后半句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沈霂琳那气若游丝的声音打断了。
她喃喃说:“……他不见了我找谁报仇去呢?”
报仇?
顾惜西听得一清二楚,她皱眉:“报什么仇?”
沈霂琳木讷的摇头,眼泪却如决堤一般涌了出来,她咬住下唇,情绪已经接近奔溃了。
突如其来的泪水,让女人有些措手不及。
她坐在位置上怔愣了几秒,反应过来,抽了几张纸巾替她抹眼泪,“沈霂琳,你别哭,你给我说清楚先。”
顾惜西头一次觉得自己脑容量不够用了。
沈霂琳小声的抽泣,她泪眼朦胧的望着女人,好半响,才哽咽的说:“五、五年前烧死我哥的那场大火,和程靖有关……”
那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好像有一颗定时炸弹在她的脑袋里,砰的一声,炸响了。
她的耳朵好像失聪了一样,呆滞的看着沈霂琳。
沈霂琳的眼泪还在不断往下砸,她知道这个打击对她很大,可是事到如今了,她真的没法再欺瞒她了。
一直一直以来,她都误以为哥哥的死与她有关,不断的埋怨她,和她针锋相对。
可是不是,是她错怪了她。
这五年来,顾惜西一直都在自责愧疚中惶惶终日,她不能那么自私,让她一辈子都活在这样的灰暗中到老。
沈霂琳吸了吸鼻子,她看着女人惨白的脸,继续说:“五年前,程靖也去过B城,大火生的那晚,他就在附近。”
良久才缓过神来,顾惜西意外的平静,平静有些异常。她动了动唇,声音有些轻:“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夏清。”
沈霂琳顿了下,她擦掉脸上的泪痕,“是她告诉我的,那些照片,也都是她给我的。”
夏清啊……
顾惜西沉默了好几秒,问她:“照片可以给我看看吗?”
……
……
环境清雅的音乐咖啡厅,刚一进门,就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醇香的咖啡味。
夏清来的时候,女人正坐在窗口的位置喝咖啡,她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之中,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落座之后,夏清看向对面的人,嗤的一笑:“居然也能盼到你给我打电话,怎么,有什么事?”
嗒的一声,女人不轻不重,放下了咖啡杯。
她平静的凝视夏清,平静的看着她嘴角轻蔑的弧度,然后,平静的问道:“这些照片,都是你拍的是吗?”
说着,她从包包里拿出了几张照片,摊在了桌子上。
夏清一顿,她低头看去,很快便笑了起来,“看来沈小姐已经清醒了。”
女人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我问你,是不是你拍的?”
“是我拍的又怎么样了?”
“你跟踪了程靖……”顾惜西的手放在那些照片上,她的食指敲了敲桌面,幽幽一笑:“所以他纵火的过程,你应该也拍到了才对。”
话落,夏清面色倏地一僵,她扯唇笑:“你什么意思?”
女人把照片全部推到了她的面前,手撑着下巴,目光阴凉的盯着她,“你一路跟踪他,把他的行程都拍了下来,你早就知道了会有那场大火,可是你为什么不阻止他?”
夏清闻言,心头颤了颤,她目光紧缩,有些激动了起来,“我不知道,这些照片只不过是我无意中拍下来的!你别想冤枉我!”
“不知道?”
女人玩味的咀嚼这三个字,笑着笑着,眼眶渐渐红了。
啪的一声巨响,她突然站起来,倾身一把揪住夏清的大衣领子,死死的咬牙:“不知道你怎么会拍到他纵火离去的画面,不知道你怎么敢那么笃定那场大火是他放的?夏清你他妈给我说清楚!为什么不阻止他放火?为什么不阻止?!”
她刚刚吼完,周围无数道电灯泡一样的目光扫射了过来,很快传来了议论的声音,也有人掏出了手机拍摄。
女人不在意,夏清也一样,不在意。
阻止么?
她像是已经忘记了自己公众人物的身份一样,看着女人猩红的双眼,轻轻反问她:“我为什么要阻止呢?”
为什么要阻止?
顾惜西浑身蓦地一僵,她的气息有些混乱,有些沉重。
夏清被她揪住衣服无法动弹,她就那样抬眸看着她,“顾惜西,你不知道我见不得你好么?”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低低的,无法抑制的笑了起来,她拍了拍女人惨白的脸,痛快的说:“是啊,我是看到了程靖纵火的全部过程,可是那又怎么样?我就是不想阻止,我就是想看着你消失在我的眼前!”
可是偏偏人算不如天算,她怎么都没有想到,沈霂锡在冲出来之后,还会倒回去救她。
她原本以为那场大火会把顾惜西带走,可是没有想到却是带走了她曾经痛彻心扉深爱过的沈霂锡。
而这一切,都是怪她,怪眼前的这个女人。
如果她没有倒回去拿那该死的什么遗物项链,沈霂锡就不会死了。
夏清的目光有些涣散,她讥讽:“可是啊,没想到最后却是学长帮你捡回了一条命,顾惜西,你真的是命大。”
静静的听着她说完,顾惜西揪着女人衣领的手无法控制的颤抖了起来,有一颗泪珠从眼眶中滚落,滴落在了手背上,有些烫。
她在女人肆意而挑衅的目光注视下,突然松开了她。
夏清一顿,她的态度出乎意料。
顾惜西背脊挺直,她居高临下的睨着女人,轻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看到你真的很讨厌我,都巴不得烧死我了呢。”
她边笑,泪水还在不停的往下砸落,而她恍若未觉,笔直的盯着她:“可惜啊,我没死呢,还活的好好的。”
女人这副模样说是还有理智,可是却又不完全像。
夏清皱眉,她不知道这个疯女人又想干些什么。
顾惜西捕捉到她眼底的厌恶,仿佛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再一次轻笑了起来。
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好像还有人认出了夏清。
可是她丝毫不在乎,绕到了女人的身旁,弯下腰,在她耳边说:“你把我男人弄没了,我很快也会让你尝尝这是什么滋味。”
女人的声音如同隆冬的风一样在耳边疾驰而过,夏清浑身一颤,她侧眸,轻蔑一笑:“想报复我?”
“不。”
顾惜西直起了腰,她脸上的泪痕已经干净了,容颜还是一样的精致。
她的眼神很平静。
她幽幽的笑:“我要让你亲眼看看,看看你当初没一把火把我和霂锡一起烧死,是多么的愚蠢。”
说完后,她也没有去欣赏夏清的脸色有多惨白,径自离开了咖啡厅。
怔怔坐在原地,一股浓烈的不安包裹住了夏清的心头。
……
……
徐家老宅。
徐司令将报纸一把摔在桌子上,他老人家似乎被气的不轻,瞪着站在面前的男人,“给我说说,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扫了眼桌上的报纸,徐清扬平静的道:“什么事都没有。”
“什么事都没有为什么媒体要大做文章?”
“因为你孙子有钱。”
“……”
徐老司令差点一口血喷了出来,他缓啊缓,才勉强冷静下来。
他眉色严厉的训斥道:“我们徐家世世代代都是军人,行为作风要端正,你如果喜欢人家姑娘,就给领回来,爷爷不会反对更不会去嫌弃人家的背景怎么样,如果你不喜欢人家姑娘,就给我断干净,别成天上报丢人!”
徐清扬听着,抿唇:“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