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光是没办法搞明白范蠡在想什么,也没什么探索的欲*望。她垂下头道“小女并不知大夫身份。才有许多的冒犯之处。”
声音清楚缓慢又好听,话里听来也没半点旖旎的情思,反而坦坦荡荡的风光霁月。
倒是这份风光霁月让钟坚心中原本带着酸的怒意也消散了。他的脸上露出笑意,看来眼前这名少女是真的和范蠡没有多大的关系。
“冶游的时候看了甚么风景?”钟坚不禁问道。
“嗯……看了小城里没有去过的地方,还有大城外一些地方。还有城外的里闾。”夷光想了想回答道。
“里闾好看么?”里闾便是城墙外的集市,钟坚向来不自降身份的跑去那些商人农人云集的地方,听见夷光去了那些行末业之人所聚集的地方便心中有些不悦。
“没细看,也是御人说人太多不好。在车上远远的看了眼。”夷光见钟坚脸上似有不虞,便解释了一句。“不过听大夫说,这商人行来行往,要是这买卖做大了也是能好大的好处。”
“这是当然。不过这些终究是不务正业罢了。”钟坚点了点头。
此时大多数人仍然看不起行商,觉得那是投机取巧的事。虽然自周武王代殷商以来,商人们便是差不多和奴隶一样,但是眼下礼崩乐坏,各诸侯之间越发倚重商人,于是商人们倒也能金玉其车文错其服。可是在那些贵族看来,这些终究还不是什么正道。
“今日乐正遣人对小女说想要考查小女乐理……”夷光听他问的那些问题和所谓的乐理风马牛不相及,不由得问了一句。
“呵……”钟坚轻笑一声,食指和中指屈起轻轻在膝盖上敲击两下。“你且随我来。”说罢他起身,夷光闻言也起来跟着他走出堂外。此时外面已经有人为他们二人准备好了木屐。夷光低头穿上木屐,纤细的脚趾将木屐上的麻绳套嵌其中。庭中放着已经调好音的青铜甬钟。
那边童子已经搬来一张琴放在廊上,同时又将一只小香炉放在琴的不远处。香烟袅袅在香炉上缱绻不去。
“吾子请。”钟坚抬手请她上廊,自己持起石做成的枹杖。
夷光一边在琴前的茵席跪坐下来,偷眼看了一眼那边轻轻松松便抡起看样子绝对有几十斤以上的石枹杖,心里不禁有些咂舌。
这个乐正看上去斯斯文文,长得也是非常的俊秀,怎么看都不想是个武夫。没想到他竟然就这么把这样的重物给提起来了。
“当——”枹杖敲击在钟上发出悦耳的声响,他敲击一下会转过身看着廊上的夷光。夷光会意伸手在琴弦上弹动琴弦。
勾践教导这两女也用尽了心思,歌舞不说,就是这些乐器也是让她们会些。那边钟被敲响发出什么样的音调她也在琴上按出一样的音来。
几次敲击下来,夷光都能奏出相应的调子。
钟坚点了点头,笑道“甚好。倒是比顽童好多了。”
呆在一旁的童子听了摸摸自己的头,时常他为师傅拨琴调音,每每出错便是头上挨了一记。如今师傅不敲他头了,他还是觉着头上隐隐作痛。
想着童子竟然还真的伸手摸了摸头,那副童稚可爱的模样看得夷光忍不住发笑。
庭中的那些青铜甬钟被一一敲过后,钟坚突然一改只是单纯敲击钟的做法,一曲乐曲从他手下的响起。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钟坚用雅言将这首周南之地的歌谣唱出来,其实他更想唱楚国的歌谣,奈何夷光听不懂楚言,他知道最近夷光在学雅言也听得懂。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尤其唱到最后一句小童觉得有些应景,便一只手捂住嘴堵了要呼之欲出的笑声。
这样倒是搞得夷光脸上有些热。她低了头,抿紧唇只顾着弹奏。至于其他也顾不得了。
“少伯父说了云梦没有?”唱完,钟坚也上了廊问她,“楚国的云梦泽如果没说的话,也太不好了。”
“嗯,大夫说了。”夷光弹奏完之后,自己跪坐在一边,看着钟坚坐在琴前说道。
“少伯父本是宛城人,云梦倒是去的不多。我从幼时便和父兄去云梦狩猎,有一次夏季大雨,云梦积水成浩荡之势,我那会才去不久也不知底细差点就做了鱼鳖的美食。”
夷光从范蠡那里知道云梦每逢夏季大雨便会成为一片汪洋,烟波浩荡让人观之叹服。今日听钟坚提起,似乎他还曾在云梦遇过险。
“不过那会也亏得竖人警醒,连夜上了高地才没被水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