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光俯身低头双手接过太子友递过来的玉笄,“妾谢过公子。”她知道夫差的儿子如今都是十几岁的年龄,而这个少年看上去颇为老成,难道这是齐姜所出的长子么?
夷光接回玉笄再朝着太子友一拜,太子友刚刚想说些什么她就起身转回去了。
修明不见她跟来,转回来正好看到夷光手里拿着一只玉笄而来,修明一边伸手挽过夷光,一边朝两人身后的那个少年望了一眼。
那个少年抿唇转过身去,朝着最上面的席位走去。
“瞧瞧,你将太子给迷住了。真好。”修明的话语里笑意满满。
“快走吧。”夷光瞪了修明一眼。
两厢坐定,帘子垂下来。夫差带着一众的卿大夫对着老公子季扎下拜祭祀先祖。
太子友跪在父亲的身后,一边下拜,一边想着前几天看的那些中原诸侯的史书。这其中丑事百出,晋国的,卫国的,齐国的。一桩桩涌上心头,他有些好笑心底涌出一股凛然,他很快的严肃了面容。
有些事情是不能在大庭广众下表露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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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祭之后便是声势浩大的冬狩,而这次并不是像夷光所想的那样,狩猎是在春季。许多武士们进山将那些躲藏在洞里的飞禽走兽给赶出来。呜呜的牛角号声连绵不绝,此次冬狩,夫差将夷光和修明都带上,夷光和修明两人换上代表冬季的男装,一头乌发也在头顶上束成了发髻。
待到两人到夫差面前一站,夫差看着先是一愣,后来颇有些哭笑不得的问道,“你们着男装难道也是为了能够入山行猎吗?”
夷光笑道,“妾听说,齐国女子多穿黑衣着男装。此时国君也是行田猎,妾二人作男装,也是为了行动便利。”
修明娇软着嗓子,“国君,难道妾着男装很不入眼?”
夫差闻言仔细打量了一番两人,两人身上穿着厚重的黑色曲裾。腰那里被衣带钩用带子勒着,愣是在厚重衣料下将纤细身形给勒出了点点的痕迹。两人皆做中原男子的发式,趁着粉红的颜色,别有一番韵味。
“善,善!”夫差见着心情大悦,一挥手让人将妇人上车所用的塌几奉上,让两人带上车上来。
从祭祀到冬狩这么一段时间,夫差倒是没怎么召见过夷光和修明,本来后寝中妾侍见到两人最近一段时日少被国君召见,估摸着两人被国君腻烦了。如今这次两人受召一同前往冬狩,又不知道让多少人咬碎银牙。
夷光和修明两人分作在夫差两侧,一路娇声燕语让冷寂的冬季里平白多出了几丝柔软出来。夫差被左右两个美人弄的心情极是舒畅。
夷光一边笑,一边看向冬日里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看上去很像楚字。她垂下眼,嘴角的笑也凝一些。
冬狩声势浩大,此次的冬狩就是贵为国君的夫差也要手持戈戟乘车入林。
夷光接过一边武士奉过的戈。小心翼翼的奉给夫差。这戈可不轻,夷光拿着的时候差点手上承受不住重量,将戈摔在地上。
夫差一回身就见到夷光吃力的样子,连忙将戈亲自拿了过来,“这物什可重的很,叫别人拿过了就是了。”
夷光侧目正好看到戈上被冬日照射出来的一列鸟虫篆:吴王夫差自作用戈。
“这戈是国君亲自做的?”夷光见着夫差轻轻松松的将戈接过去问道。
“你怎么知道?”夫差将戈握在手中,听见夷光说的话奇异的投来一瞥。
“妾看见了戈上的铭文。”夷光笑道。
“你识字?”夫差这下子可真的奇怪了,认字在此时是国人的特权。他也知道这两名越女出身不显,应该是认不得字的。
“妾只是认得几个而已。”夷光微微笑道。
“你也会吗?”夫差睁大了眼睛问修明。
“妾也只是认的几个罢了。”修明说道。
夫差手持戈,就算身上没有身着盔甲也别有一番气宇轩昂。
“国君,太子!”国君车边一路跟着的寺人眼尖的说道。
车上的三人立刻就朝寺人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到此时天空上传来一阵大雁的鸣声。太子友拉起弓箭,朝天空上的大雁射去。
天空上一声悲鸣传来,太子那边有武士来回跑动。过了一会,太子友亲自驾车到夫差不远处,而后亲自拿起那只射下的大雁走到夫差面前。
“友将此雁奉给君父。”
夫差让身边的武士将那只大雁呈来。
一支羽箭贯穿了这支大雁的头,夫差一见是上杀,对儿子很是赞许,“善,大善。友孝心可嘉啊。”
太子友嘴角浮现出笑意,他眼睛微转看到了在车上站在夫差身边的夷光。那位在吴宫中受宠的越女,此时身着黑色的男装,袖手笑看着他。
少年不禁飞快的瞥了她一眼,眼里露出笑意。然后飞快低下头一副虚心听君父教训的样子。
夷光看到太子眼里呈现的笑,愣了一愣,赶紧转过头去。
修明在一旁,一双杏眸里水光流动。刚刚夷光注意到的事情她只有看的更清楚,她看向那位好姿容的太子,嘴角的笑多了一丝的深意。
这太子,胆子倒是半点都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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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国先王山陵崩,新君继位。郢都中才将先王的棺椁送入陵寝。令尹公子申提出将侨居在吴国三十年的公孙胜给接回来。
公孙胜是当年楚平王太子,太子建之子。当年平王为太子建求娶秦女,结果被费无极从中挑拨,将那位伯嬴霸占把伯嬴带来的滕妾中的一个齐女嫁给了太子建,之后太子建也被发往边境,后来出奔于郑国。
而公孙胜便是那位李代桃僵充作太子妇的齐女与太子的儿子。后来太子建被郑国人所杀,公孙胜便逃往其祖母的娘家:吴国。这一住就便是三十年。
令尹公子申这一提议在朝中提出,立刻就引起了轩然大波。这公孙胜才是真的是平王的嫡系子孙,而前头的昭王出身的确有几分不堪,更是与卫宣公和宣姜没有多大的区别。这般行事,会不会带来什么祸事?
顿时这朝上为了是否迎回公孙胜弄得不可开交。两派之间谁也不相让。
作者有话要说:春秋时代,伦理变成了……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