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光对于仲妫已经想不起脸了,虽然曾经自己因为她儿子对舒齐口出狂言而出手整治过,但是要说她死了夷光欢呼雀跃吧,那可是真的没到这份上。
仲妫是当年夫差成昏的时候,陈国送过来的滕妇,要真正算起来,勉强算是一名贵妾。按照礼法夫君是要替死去的贵妾服三个月的缌麻。但是夫差现在是吴王,吴人向来不怎么按照周礼行事,而且仲妫并不是好死,是自尽。几乎都能拨到强死鬼那一堆里去。
于是,仲妫死后,她的丧仪非常简单,听说就连墓室都是草草的修建而成,陪葬的那些明器也并不是多丰盛。在吴宫中仲妫的死掀不起任何的波浪。
而夫差的病情比以往还要更严重了,鼻塞头晕胸痛浑身无力。前段时间更是连连召巫人进宫烧灼龟甲占卜,最终得出是巫山之神作祟的结论。
按照往例,占卜出哪一个山川神灵作祟后,应该准备牺牲让作祟神灵享用,好让神灵不要在作祟。
但是……问题是,巫山在楚国境内啊。
夫差的病情并不见好转,有时候两只鼻孔全部被塞,呼吸都只能靠着嘴。因为夫差生病,曾经有卿大夫请示要不要将征伐鲁国的事情往后面推一推。结果夫差拒绝了。
国君眼看着病重,齐姜是看在眼里乐在心上,这些十几年来她真是受够夫差了,夫差宠爱西施,她不管,但是夫差拿着庶子当嫡子养,甚至还亲自教导如何处理政事,她就真的坐立难安了。到了太子友被外派监工,她甚至都不管不顾的冲进王寝里和夫差大吵一架。
“夫人。”寺人狐的眼角眉梢比往日都多了一种轻松和愉快,只是脸上还摆着一副忧心的模样。国君要是一旦山陵崩,自然是太子继承王位。而君夫人就算是真正的解脱出来了,作为国君的母亲,怎么收拾西施那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去看看国君吧。”君夫人的嘴角似乎有些微微上勾,看着总感觉她在笑。
“唯唯。”寺人狐弯下腰去。
夷光在宫室中给夫差侍疾,夫差病了之后脾气变得格外暴躁,又因为鼻塞不能顺畅的呼吸,格外容易发怒,那些侍女偶尔一个疏忽就惹得夫差勃然大怒的比比皆是。
夷光在吴宫中享受了十几年夫差的宠爱,如今夫差生病了,万万没有躲着独善其身的道理。
夷光拿起一碗深褐色的药汤,药汤温热的,热气缭绕。
她见着夫差的症状倒是像流感,但是她想要的办法几乎都已经想完了,只剩下一个拿着酒精涂抹全身降热的法子。她穿越前感冒了去医院打点滴去,什么土办法那得要问她奶奶。她本人可知道的不多。
“烫!”夫差因为鼻塞,呼吸声比以往都要粗重了很多,心情郁闷之下,什么不好都在他眼睛底下放大了十倍。他现在也顾不得夷光是他最宠爱的妾侍,手烦躁一挥,一不小心就把她手里的碗给挥落在地。
陶碗落地的声响格外刺耳,夷光看着空空的手,还有脚下已经蔓延开的深褐色药汁楞了一下,然后立刻叫侍女前来收拾。侍女收拾干净后,夷光又让上了一碗药汤,药汤温热温热的。
“国君,喝药吧。”夷光好声好气的说道。
夫差靠躺在榻背上,满脸的嫌恶,“那些疾医都是无能!寡人喝了这许多的药汤,还没见过好!”夫差的声音嘶哑粗糙,没了以往的低沉。他嘶哑着嗓子,胸脯起伏着显得有几分的有气无力。
夷光手里拿着匕,将药汤轻轻的又搅了几下,“可是药汤还是要喝的不是?”她似是哄逗一个发脾气的小孩子,“喝了我们吃颗红梅,好不好?”
夫差这会也真的和一个老小孩一样,听了她说的话,老老实实喝药汤,完了之后真的要夷光给他吃红梅。
这会正是下红梅的时候,寺人很快就拿来一碟,个个滚圆鲜红。夷光选了一个卖相很不错的红梅给送到夫差口里去。
齐姜进来的时候就正好看到夷光给夫差喂梅子,夫差吐出梅子核,说道“舒齐……”话还刚刚开了个头就见到了齐姜。
齐姜并不在乎夫差宠爱哪个妾侍,但是夫差要是特别喜欢哪一个庶子,她的神经就要紧绷起来了。
夫差见到齐姜,嘴角的笑容也有些淡了起来,“你来了。”他淡淡的说道。
夷光退开到一遍,双手拢在袖中举过头顶拜下,“妾拜见君夫人。”
“嗯。”齐姜应了一声,走到离夫差的榻前有三寸的地方,拜下行礼,“国君。”
夫差躺靠在榻上,“你来有甚么事么?要是找友,倒是不在寡人这里。”夫妻三十多年,到了现在竟然差不多是相敬如冰,夫差都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了。
“妾这次来,并不是找友的。是来看国君的。”齐姜说道。
夫差哦了一声,“寡人挺好的。”
齐姜看了看夫差,发现他眉头是皱着的,知道他是因为呼吸不畅而心情烦躁,而夫差的脸色也是苍白的,这并是什么好征兆。
“国君,妾曾经看扁鹊之书上说,病体忌讳女色。还请国君保重。”齐姜说道。齐姜身份高贵,又是正妻,说话间自然是不需要卑躬屈膝了。
不过这话听得夫差不舒服了,夫差本来就因为生病不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
碍于那是正妻,不能随意斥责,夫差选择了自己忍,夷光在那里听得都要替君夫人着急。夫差的性子是吃软不吃硬,好好委婉的提一下他听得进去,要是和他直接说,要是他不高兴了那就真的要反着去做了。
“寡人知道了。”夫差靠在榻背上阖眼说道。
看见夫差这个样子,齐姜也知道要退下了,她眼角瞟了一眼跪坐在一边的女子,行礼后退出宫室。
齐姜走后没过多久,太子来了。
太子在夫差病后代替夫差管理朝事,和那些卿大夫周旋。太子下面并不是没有成年的公子,但是能拿出手的还真的不多。
公子姑蔑最近更是因为酒后发疯管不住嘴被夫差给抽了一顿好的,如今母丧在身,这三年里是别想出来了。
和那些庶出的公子比起来,太子有更大的好处,太子名正言顺,而且手中有下军的军权,也曾经在战场上立过功劳,为人如同一块美玉,让人觉得相处起来非常舒服。那些卿大夫们都是一些难对付的角色,就是连国君也不敢轻易的就得罪他们,不然脾气上来,他们也是敢手里拿着戈戟追着国君打,更有甚者,直接撺掇国人暴动,把国君给流放杀掉的。
夫差心里对太子感觉到不舒服,但是不能否认在和那些难缠的卿大夫那里,太子在他们的眼里就是正统。换了别的庶公子保不齐会成什么样子。
舒齐是个好孩子,但是太年轻了,压不住那一堆的老狐狸。
夫差靠在夷光放的软垫上,看着跪坐在那里的太子。
太子头上带着的并不是小冠,看来应该是刚刚从朝堂上退下不久。
太子这次来是给夫差汇报朝堂上的情况,夷光给夫差送上软垫之后,她瞟了一眼太子。发现太子友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没有半点不恭敬的神情。夷光退下回自己的宫室里去。
眼下夫差的病情虽然没有任何好转的现象,但是说要加重到不省人事还不到那个份上。
自从在太子宫的那一次,太子友对她没有更多的举动,夷光都快要觉得那一天是不是她做的一场噩梦。但是那却不是噩梦,是真的。
夷光坐在马车上,看着外面转过的风景,渐渐的发现这好像根本就不是朝着自己宫室而去,而是去太子宫的路。
这次夷光并没有像上回那样有些惊慌,反正齐姜是没可能把她拐去太子宫给杀掉的。只有太子才干的出来,去太子宫的理由倒是有现成的,太子妇不是刚刚生了太子的嫡长子,公子姑蔑一闹,把好好的燕席搅成一锅粥。
不过她的车并不是径直就朝太子妇宫室里去,而是七绕八绕的,把她自个都绕的有些头晕了。终于到一处偏僻的有些过分了的宫室的庭门前停下。
夷光踩着踏几下了车,走到堂下的台阶上,把脚上的舄给脱了,又有侍女将她的舄收好。
这里虽然偏僻,但是宫室里干干净净一尘不染,风景也不错。夷光走进户门倒里头的内室里,内室里也是干干净净,帷幄上还垂下没有半点瑕疵的美玉。
侍女奉上新鲜的酸酪,还有采好的新鲜红梅。
酸酪里按照夷光的爱好加上了上好的枣花蜜,闻着就是一股香味,夷光没客气,拿着红梅沾着酸酪吃,吃了一会觉得困就干脆叫人铺上枕席,躺在上面就睡了。
睡的迷迷糊糊的,觉得身上挺沉,而且耳垂上痒的有几分根本就不正常,她睁开眼差点给吓得尖叫,身上压了一个人,而且这个人正在手不老实的想要解开她的腰带。
能在这里如此大胆的人,想来也只有太子一个人了。
夷光可不想这么快就给了太子实质上的好处,男人么,让他得到的太容易,给的太快,他自个先飘飘欲仙,而后就是看不起你了。
“太子这么快就回来了?”夷光一面说,一面伸手把正在吮吻她脖颈的男人的头给拨到一边去。
“嗯,君父身体不适。”太子一只手撑在她的头旁,撑起身子来。夷光在他身下原本刚刚睡醒的迷糊一下子消失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