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是师尊提出的分组包干,按件计酬的方法好,调动了士兵的积极性,加上派出验收队检验工程成果,让他们不敢偷懒耍滑,所以工程进度良好!”周珺说道工作时才从伤感中脱离出来,他用带着赞叹的语气说道。
“恩,你记住,这个人什么时候做事最积极呢?当然是给自己做事的时候,哪怕是他们以为自己在为自己的做事也好。如何能让他们觉得是在为自己做事呢?那你就应该把他们的成果和自己的利益切身联系起来。当年赫连勃勃建筑统万城,分为筑墙者和刺墙者,若是刺墙者把铁锥刺入土墙,则杀筑墙者,若是不能,则杀刺墙者,这样一来工程进度就和自己的性命相关了,怎么可能不认真去做?只是你记住,这人乃是财富,尤其是有技术、有知识的人都是财富,这么轻易就杀掉了,就是在浪费自己的财富,我不取也。若是能设立奖惩制度,干得好多拿钱,干的坏就扣钱甚至惩罚,把利益和下面的人分润,自然可以无往而不利。”任何一个统治者都不可能凭自己统治一个帝国,即使是朱洪武那样的勤政皇帝都不行,更不用说这个时代交通通讯不便,消息从帝国一端传到首都得要半个月,这就更需要一批忠心而理解现代管理精髓的官僚了。出于这个原因,柳旭把周珺等人看作是心腹,抓紧一切时间灌输知识,免得自己以后要像崇祯皇帝一样一个人和文官体系唱对台戏。
“师尊远见卓识,发人之未想,见人之未见!”周珺听了这话,低头深思了一会,两眼放光地大声称赞。
“慢慢学吧,以后会有用的!”柳旭骑着黄骠马,慢慢走到南京城外的自家营地视察。
此时的南京兵部尚书是王在晋,万历二十年进士,广宁大败之后曾代熊廷弼为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经略辽东、蓟镇、天津、登、莱军事,勉强算得上是明末为数不多的还能干点事的官僚。可惜此人参与修纂《三朝要典》,多少算是个阉党。巡行大队打出旗号“诛杀魏阉,焚灭要典”,是摆明了车马要和魏忠贤一党战斗到底,是以王在晋坚决不允许大队入城,只不过他倒也知道事情不能做绝,没有派出军队驱散士子们。
柳旭对此早有准备,南京城乃是明朝陪都,政治地位和军事经济地位都极其重要,像苏州虽然是经济中心,但是毕竟不如南京地位崇高。看看南明时期郑成功拼了老命都要打下南京城来就知道其地位如何了。是以若是大队进了南京,只怕是魏忠贤覆灭就在指掌间,阉党如何能不死命抗拒。
只是这些人的抗拒在柳旭看来不过是螳臂当车,徒然增加笑料罢了。
从营地已经可以远远地看到这座千古雄城了,这座城市自朱元璋以元集庆改路为应天府以来便开始修建,“在旧城之外,惟聚宝、三山、石城三门仍旧,起通济右转至清凉则皆新拓之,周九十三里,外垣倍焉。此南龙一统之始也”耗费了江南无数人力物力,坐拥东南财赋之地,终于建成这么一座“东尽钟山之南岗,北据山、控湖,西阻石头,南临聚宝,贯秦淮于内”的绝世雄城,全长33676米“垛口一万三千六百一十六个,窝棚二百座”。这座城市的城墙并非简单地用砖石制造,而是绝大多数使用采自南京青龙山的石灰岩条石,墙的内部填以大量砾石、碎砖和黄土,并用砖层层夯打,接近城墙的上半部,则用含有大量石灰的混浆浇灌,哪怕是用重型攻城炮轰上去也难以破坏,是以明人自豪地夸耀道“南都城高、坚甲于海内,自通济门起至三山门一段尤为屹然,聚宝门左右皆巨石砌,至顶高数丈”。
“伟大的建筑往往都是极其宏大恢弘的,这样的巨大和人的渺小会形成鲜明的对比,让脆弱的人类个体不由得质疑自身存在的意义,这种情绪和面对高山大海时油然而生的“望洋兴叹”的感情是类似的。也正是因此,人类总想修造各种各样的奇观来掩饰自身的渺小,只是这种努力在岁月和命运面前究竟有没有意义呢?”柳旭看着眼前的城市,这样想道。随后他又想道:“这座城市里面的人居住在这样的城墙后面,一定以为自己是极其安全的吧,可是他们又怎么会想到,就在二十年之内,整个江南就会沦为一片鬼蜮,哪怕是天下至坚的城墙也拦不住一个朝代的沦亡啊!”
周珺见师尊没有急着去看营地,反而看着南京城出神,不由得笑道:“这天下雄城,师尊可有意乎?”
柳旭也笑着说道:“我若是有意,你可有意为我取之?”
周珺抬头仰望着这座用坚固的石头和无数的人命修造起来的绝世巨城,苦笑道:“若是有那几十万大军,隔绝内外,昼夜不停攻打,不使城内军队有休息的时间,持续攻打个数年,或许能拿下来。”他说这话的时候透着不自信,显然是觉得这样的城市是很难攻克的。
“周珺,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一座城市是不会沦陷的,昔日的东罗马帝国首都君士坦丁堡号称不落之城,结果现在不也是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领土了吗?圣人云‘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这人心没了,心气散了,骨头软了,脊梁断了,哪怕是有百万大军,有绝世名城,也不可能抵挡得住外敌侵袭,你说这城市要几十万大军攻打几年,我告诉你,等到合适的时候,我带五万军队旬月可下!”
周珺这些日子跟着柳旭学习,知道了不少世界大事,了解在大明西面还有一个回回的大帝国,所以也不以为意。但是柳旭后半段话说得神秘,似乎带着一点点预言的意思,听得周珺心中一动:“师尊,什么时候是合适的时候呢?”
“我说合适了,那便是合适了!”说完这句话,柳旭也不再说话,自顾自地打马视察营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