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啸天和县委组织部的另一位女同志薛敏到曲柳后,就将原本该在民主评议之后进行的谈话工作提了上来,凡是被邀请谈话的人,事后都说被问到了当初王鹏和韩亚芬的事,纷纷在私底下议论,为什么这个时候会翻出这件事来?
除了和乡里的干部群众谈话,关啸天趁周六下午王鹏回石泉一起跟了去,说是想跟王鹏详细聊聊,顺便也看看正在大变样的石泉。[[< ?[
王鹏已经不止一次在何小宝嘴里听到过关啸天这个名字,甫一见面,才知道是一位三十刚出头的年轻干部。
坐在王家的灶膛边(注释1),关啸天打量着被梧桐人传得沸沸扬扬的话题人物王鹏,这一年里,梧桐县生的几件大事都与这个王鹏有关,按说这次曲柳乡把他推荐上来,虽来有点破格的味道,但也算得上众望所归。偏偏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封匿名信扯出了王鹏的作风问题,这可是行政干部的大忌啊!到曲柳后,关啸天才知道,提议推荐王鹏的人是何小宝,更让他意外的是,所有谈话的对象基本上都证明王鹏与韩亚芬的事,在当时就被证实是假的,是已经调走的民警钟宏轩妒忌之下胡诌的,而且王鹏有女朋友,就是现在的曲柳乡党委副书记何小宝。
关啸天从知道这个消息那一刻起,内心就没有平静过,但长期的机关生活使他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明明暗地波涛汹涌,表面上他依然可以做到平静无波。
王鹏知道关啸天一直在观察自己,他妨如不觉,拿了几个红薯过来问关啸天:“难得来乡下,想不想吃煨番薯(注释2)?”说话间,已经在灶膛前坐下,拿火钳夹了红薯埋进厚厚的草木灰里,“很快就能吃的,又香又糯。”
关啸天笑道:“每年这个时候,小街小巷边上总有几个人踩着三轮来卖这种东西,确实老远就能闻到香味,但从来没有尝试过。今天,托你的福,让我也饱饱口福。”
“保你吃了还想吃。”王鹏笑,“只不过,不能多吃,不然肚中之气会放个不停的!”
关啸天一愣,“真的假的?”
王鹏肯定地点了点头,关啸天立即失笑。
俩人说笑着,都想等对方引入话题,又谁都没有率先切入正题的意思。直到关啸天将煨熟了的红薯斯斯文文地吃下肚,又到井台洗了手,他才觉得不能再僵持下去。
“小王主任,其实今天我跟到你家来,主要还是想避开乡里上下的目光,单独和你谈谈。”关啸天思虑再三后起了个头。
“关研究员太客气了,有什么想问的,想知道的,但问无妨!”王鹏把灶膛里的火烧旺,然后到灶台前起着油锅炒菜。
关啸天隔着灶台上的壁画,看到王鹏的半边脸红红的,想来是刚才被灶火烤红的。他再度理了理思路,决定还是单刀直入:“能仔细说说你跟韩亚芬的事吗?”
王鹏手里的锅铲翻飞着,青菜裹着菜油在锅里上下跳动,“其实挺简单的,就是有人说我和她有不正当关系,然后就像长了腿一样在乡里传遍了,传到后来,真的也变成了假的,假的也变成了真的。”
王鹏作为当事人,他当然清楚自己的事,但他又不能真的承认,所以他用这样模棱两可的话来回答关啸天,目的就是让关啸天自己去理解。
“那么你的意思是,你们这件事是真的,最后却传成了假的?”关啸天其实并没有任何主观判断,但他故意这样问,想让王鹏措手不及。
王鹏确实没想到关啸天会用这样的方式来问问题,他忍不住探出身子去看了一眼关啸天的表情,然后笑了笑说:“这是你说的。”
一句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的话,让关啸天意识到,王鹏的心思并不像他的外表一般年轻,回答的每一句话,其实都有几种可能性,让人很难作出一个肯定的判断。
关啸天觉得这个问题再纠缠下去已经变得毫无意义,就决定马上甩出第二个具有杀伤性的问题:“我们现在手里握有韩亚芬同志亲笔写的检查,不但检讨了自己的行为,也详细说了你勾引他的过程,你对此有什么解释?”
王鹏已经炒好一盆菜,正装着盆,但他还是斜着身子向关啸天摇了摇头,“这种事情对于我来说,无非就是前途受损,但对女同志来说,影响的就不仅仅是事业,很可能连家庭也会被摧毁。所以,无论韩亚芬同志写过些什么,我都能理解,甚至在避无可避、诉无处诉的情况下,我排除自己认可她说法的可能性!”
关啸天的眉毛拧成了疙瘩,“我如果没理解错的话,你的意思是,因为事情涉及韩亚芬的名誉和家庭,所以在不得以的情况下,你不排除有承认这件事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