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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病病在萧徽计划外,纸作一样的身子泡一泡水风一吹就倒了!烧起得很快,正是病头上,不用装已是一副极惨情形。四肢又酸又软,胸膛里熊熊烧着一把火,吐出的气都是灼热的。这不算太糟,最糟的是李缨那小子用心险恶地留了下来。平时已难对付,何况此时的她。
萧徽竭尽全力地凝聚思绪想劝说他回自己的寝殿,可一张嘴嗓子痛得和盐腌过似的,才打起的一点精神霎时散得一干二净。她恨不争气的自己,更讨厌出现得不是时候的李缨,不仅撞见了丢脸的自己更惊走了她追的人!
如不是没有力气,她真想懊丧地就地打个滚,滚是没滚成倒是惊动了李缨,他煞是自来熟地在榻边坐下,按住她才探出的手重新塞回被中蹙眉道:“病着了还不安分。”
萧徽烧得飘忽,竟是没有犟嘴反驳他,鼻息咻咻地嗯了声,过了会沙着嗓子道:“渴……”
李缨脸上淡淡的,瞧不出她究竟是清醒还是装病,默了默后欣然斟了一杯热茶吹了吹才送到她唇边:“能有力气坐起来吗?”
她哼哼唧唧不说话,假惺惺地挣扎着要起,肩被人轻轻按住,一个软靠塞在她颈后:“别动。”
糊涂是肯定糊涂的,但糊涂之外萧徽仍不忘着给李缨拿乔,既然留下来动趁人之危的念头,她也不能让他太舒坦。
李缨抱人的本事不行,伺候她喝水却是体贴娴熟,抿了大半杯水后她摇摇头:“谢谢殿下。”烧哑了的嗓子没有平时的细雨轻风,但格外的脆弱使人心疼。
缓解了喉咙的干渴,她歪在榻头眼皮一沉一沉觉着困了,李缨同她说了两遭话都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会脸颊被人轻轻拍了拍:“三娘醒醒。”
他很少叫她三娘,那是亲人之间的称呼,听起来总是有点别扭,她勉强挑开眼睛:“我好困,想睡……”
无精打采的神情不似作假,李缨沉默,隔了会道:“一会还要服药,这会睡了待会再起就要难受了。”
萧徽想想好似是这么个理,她向来信奉先苦后甜,与其待会还要再遭一遍罪索性强打起精神干熬着。可熬着熬着眼皮就不受控制,李缨似乎很担心她就此睡过去,略一思索坐在了她身侧:“三娘离家有段时日了思念双亲吗?”
她呼吸粗重,一下一下和只受伤小兽一样,迟钝地想了想后:“有点。”
“有点是多少?”他声音里含了笑。
她觉着他的烦:“多与少又没有意义了,”萧徽凄凉无比,“我又不能回家了,永远不能回了。”
她不能真正回家了,即便重新身处皇宫之中可她再也不是业宫里的公主,她的亲人不再是亲人,曾经的亲信与好友成了不复相识的陌路人。没有可以倾诉与相信的对象,她的前路杳杳而渺茫……
一个人在病中时总是脆弱,她的不安与彷徨是真实的,李缨从来不善于安慰一个人,尤其是这个人现在是自己的妻子。留下来本是想探一探她今夜追逐那人的身份,可到头来面对小声啜泣的她,他同样无措甚至微微紧张。良久的沉默相对,他道:“从此后业宫是你的家,我……还有父皇与母后也是你的亲人。如果你真得思念泰山二老,等父皇病愈我便请人将他们接过来,或者再等一段时间我陪你回家省亲。”
李缨斟酌着自己的话,应是没有不妥之处的,毕竟太子妃比后宫娘子们自有许多,省亲尚在法礼中,他是她的郎君陪着一同也是应该。至于接湘夫人他们入宫,更是便宜之事。他想起太医的话,滞郁凝结,无论她千回百转的心思里包藏了多少不为他知的盘算,但有一样应该是真实的……
她很孤独吧,孤注一掷地嫁入宫中,所有的依仗都是她自己,一步步走来。
萧徽挂着泪摇摇头:“不了,既然嫁给殿下,还是少与母族联系为好。”
在她心中他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吗,他说:“无妨,人伦常情而已,只要不在礼法之外母后会允许的。”他顿了顿,不太自然道,“至于我,我是你的郎君陪着一同也是应该。”
这句话说出时他有点心慌,像铸造已久的坚硬城墙突然被自己决了个小小的口,虽然微不足道但是他深知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的道理。萧徽没有反应,那种心慌转成了种莫名情绪,一丝懊悔一丝烦躁还有一丝淡淡的失落……
突然,肩膀一沉,压下个沉甸甸的脑袋,没有回应的那人紧紧挨着他,含糊不清地哀鸣:“我真的,熬不住了。要睡,要睡……”
时间仿佛凝固在这一刹,所有情绪放空,他知道,这一仗是他败了,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