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北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但看着那被阴影束缚着的女孩,看着她浑身上下狰狞的伤口,他依然疯狂地坠入了悲伤与愤怒中。就像一个人急速地坠落进深渊一样,寒风冻结着知北的血液,本应该令他麻木僵直,但每一寸肌肤的感觉都细微了起来,无论是怨恨,还是痛苦,游离在这间房间里所有的绝望,都钻进了知北的五脏六腑,像木柴一样点燃了剧烈的火焰。
那是极为复杂的情感,或许有愤怒,或许有悲伤……或许还有恐惧,但无论如何,这些情感都化为了剧烈膨胀、疯狂爆裂的火,烧灼着知北每一寸细微的神经,让他疯狂地颤抖起来。
像是重度羊癫疯的病人,难以遏制地颤抖着!
啊!知北在害怕什么?在为什么而悲伤?又因什么而愤怒呢?
曾经,在那冰冷而又高大的墓碑群里,他早已学会了面对悲剧,不会轻易地因为鲜血而慌张,更不会因为陌生人痛苦的面容而悲伤,最多也只有同情罢了,绝不会因为他人的悲惨而为之愤怒。这样的冷漠是合理的,也是根深蒂固的,因为那是保护自己的羽衣。
没错,这样的处世准则就像是天人的宝器一样,将一切与己无关的一切都抹消殆尽,遗忘、旁观、理智的思考,便能让别人的悲剧只属于别人,而不会伤害到自己。
这就是知北从小就接受到的教育——“明哲保身”。明明向往着纯美幻想之境的他,心底却一直不自觉地盘亘着这样的“理念”。就算把这解释为自我保护,那也是分外的讽刺。
所以!或许啊!这样的理论是对的也说不定呢……只要不试图去了解他人,自然就不会感到痛苦……嗯……嗯!
哈哈哈哈!去他丫的明哲保身!去他丫的冷漠!去他丫的旁观!
扎根于心底的冷漠或许能让他对鲜血视而不见,像冰雪一样的理智或许能让他忽略狰狞的伤口,但那像是木雕一样,一动不动地痛哭着的脸,却像重锤一般,将他心底那所有的“明哲保身”都敲成了碎片。
那张脸上没有表情,苍白的嘴唇依然紧闭着,但就像平静河面下的湍流一样,这正是可怜的面无表情,可怜的无法消解的痛恨。
知北所悲伤的,所愤怒的,所害怕的,正是这番已经泯灭了希望的、绝望至极的憎恨……
“客人!你已经踏入小女的房间了吧!”知北的身后传来了“神官”苍老又扭曲的声调。
“是啊!”知北的声音颤抖着回应道。
“那么,对于眼前的杰作,客人你又有何感想呢?是同情吗?是悲伤吗?还是恐惧呢?啊……”老男人将自己的身躯像立起的蛇一样扭曲了起来,他难听的声音不断地拔高着,像是尖叫的公鸭一样,充满恶意地嘲讽道,“看着客人你那不断颤抖的身体,真是让人充满快意!啊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胆怯的小鬼,害怕吧!颤抖吧!然后,充满不甘地绝望吧!谁让你多管闲事,谁让你将老子吵醒啊!啊!!!哈哈哈哈!这样充满罪恶的深夜,正是恶魔贪食晚餐的时候,就让我也拿一回杀猪刀,将你的脑袋砍下来吧!啊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