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动的是永业田和世业田的根基,尚书左丞鲁兴道上言,为激励百姓,安抚民心,不如拿出一部分世业田来化为永业田,允许农人子孙继承。
什么意思呢,简单来说,他建议根据耕作年限,将一部分世业田转换成永业田,交给农民成为农民的私产。
也就是说,永业田将不再局限于桑麻,林木之田,耕地也被纳入其中。
此议一出,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土地买卖的事情一下便被挤到了一边。
因为这明显是要重新厘定永业田和世业田的定义。
以前世业田和永业田其实是均田制的两个方面,井水不犯河水。
世业田是官府交给农民耕种,农人只有耕种权,男丁成年以后授田,人死之后则收归朝廷重新进行分配。
永业田则指的是桑田,麻田以及一些林地,每个成年男丁授田的时候官府都会给予十亩到二十亩的永业田。
本质上是朝廷促进农林副业之举,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保证社会基本商品的供应和流通,因为人们的吃穿住行,离不开桑麻,木材,水果等物产。
此事由鲁兴道提出,进到尚书省,得到了以刘洎,高季辅等御史的支持,再有尚书省交中书议决。
在中书议了一个多月也没个结果,支持的人和反对的人同样的多,理由也都五花八门,没有统一起来,议论的虽然激烈,对抗却并不那么明显。
说明大家还在考量其中的利弊,而在户部,以礼部侍郎杜淹为,便旗帜鲜明的站在了反对的行列之中。
段纶的态度则是无可无不可,此时跟苏亶提起此事……苏亶琢磨了一下,这是要卖他一个情面?
只要他拿定主意,便会得到段纶的鼎力支持?
这事苏亶不可能没有自己的考量,把世业田转为永业田,看的其实不是旁的什么,在朝中高官眼中,看的就是谁能从中得益的问题。
此事一旦成文,百姓自然欢呼雀跃,可贵族们就不好说了。
而制定律典的恰恰便是贵族,民意嘛……如果触动了贵族们的根本利益,民意又算得了什么呢?
此事悬而不决也正在于此。
世业田和永业田对于贵族来说,并无多大不同,就像土地买卖一样,贵族们完全可以视之如无物,甚至于在很多时候,贵族们会故意在这些“小事”上做文章,留人以把柄,以摆脱深陷激烈政争的局面。
苏亶沉吟片刻,微微一笑道:“这些事啊,毕竟是咱们户部职责之所在,不能容人乱来,不然的话,岂不让人以为咱们都是无能苟且之辈?
这样吧,明日里便召集四品以上官员到户部正堂听议,怎么也要把这事定下来才好到中书说话,段兄以为如何?”
段纶点头,“尚书说的是,此事我等不能犹豫不决,更不能旁观坐视,不然以后再要有所争议,哪里还有户部说话的余地?”
他这算是当面表明了姿态,会坚定的站在苏亶一边,维护户部的权威和利益,甚至于都不在乎苏亶所持的观点为何。
当然了,有这么一段时间的缓冲,苏亶的倾向他还是能够把握的住的。
尚书省那边的提议,若非温彦博授意,那就是苏亶的手段,他们都是晋阳旧人,皇帝近臣,他们做的事八成是得到了皇帝的授意或者肯。
站在他们一边,就算吃亏也吃不到大亏,而且苏亶这些时日有意示好,他也必须有所表示……
简单的几句对答,便大致上决定了此事在户部的走向,朝臣的政治智慧全部融于其中,其中利弊他们也已经琢磨了无数遍。
一拍脑门想个新奇主意出来,便能让大家眼前一亮,并群起拥护的事情并不会生在朝堂之上。
你如果那样做了,即便是皇帝也要被人批驳的体无完肤,强行推动的话……嗯,把王莽,杨广拉出来继续鞭尸。
两人不约而同的转换了话题,苏亶说他听到了一些风声,好像皇帝要诏令外戚迁入皇城居住了。
段纶听了便点着头附和说,皇城中的府宅很多都荒芜了许久,他偶尔去看了看,有些宅邸里面草都长了老高,房倒屋塌的也有不少,这么下去确实不妥。
昨夜就有人报上长安令衙,说有人趁观灯之便偷入无人之宅,在里面游逛,便溺,太也不成体统。
两人说着说着都乐了,他们既非皇亲,又非国戚,这事跟他们关系不大,说起这些来当个八卦谈资却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