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淹饮了两口茶汤,打量着对面的长孙顺德。
他们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这么面对面的说话了,上一次他们单独相见是什么时候来着?
杜淹想了想,记起应该去年年末的时候,封德彝突然病殁于府中,内相暴病而亡,朝野震动。
不论是门下省还是礼部,都要为此奔忙,皇帝更是连连加恩,朝野上下也愈发重视。
一直到年根上,此事才算平静了下来,长孙顺德这才邀请他和一些人到府上聚饮,为的是什么大家其实都心知肚明。
封德彝殁了,侍中的职位空了出来,长孙顺德自觉当仁不让,想争取到朝臣的支持,需要大家为他奔走一番。
可几个月之后,最终的结果……不说了,长孙老兄的倒霉程度,足以让人叹为观止,没争到相位也就罢了,差点连自己都搭进去。
杜淹听到过许多议论,没什么好话,可见长孙顺德之狼狈,老脸掉在了地上,连面都不愿意轻易在人前显露了。
当然了,如今的他也没有嘲笑老友的理由,大家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而且长孙顺德没能登临相位,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损失,因为随着近两年朝中人事渐渐平稳,他们这些在皇帝进入长安,随后平定诸侯的过程当中,形成的利益团体,影响力已是大不如前。
别看人多势众,却已不足以跟关西世族以及晋地门阀抗衡。
三省六部,甚至是九寺的正官,无一出于他们一党,这种势弱的情形在想要把长孙顺德推上相位的过程当中,表现的尤为明显。
没有谁能够在相位悬而未决之时,给予长孙顺德大力帮助,三省六部,凡是能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任何的表示,说明众人的努力徒劳无功,那些人手握大权,没人能轻易左右他们的决定。
…………
“侍郎突然邀我前来,可是有要事相商?”
气氛到了,杜淹也不再闲话,直接问道。
长孙顺德笑笑,脸上的皱纹当即扭曲了起来,他此时看上去比杜淹要苍老的多,没办法,刚栽了个大跟头,对他的精神造成了难以挽回的创伤。
好几个月过去,才算勉强恢复了过来,让他没有当即递上辞呈的是为官多年,养成的那种脸厚心黑……嗯,逆流而上的强大心理状态在支撑着他。
此次挫折,他默默承受了下来。
他看着杜淹,答非所问的道了一句,“礼部如今也不清闲吧?”
杜淹稍稍蹙眉,摇头道:“今年礼部之忙碌,实在超出人的预料之外啊……侍郎身在门下,应该都晓得的,哪用俺来叙说?”
长孙顺德叹息一声,“是不是太过忙碌,俺曾与贤弟说过什么,都给忘记了呢?”
杜淹稍稍坐正了身子,话头不妙,他隐隐已经猜到长孙顺德要跟他说什么,嘴上却还在装湖涂,“侍郎是指……”
长孙顺德饮了口茶汤,缓缓道:“你我相交多年,就不用这般小心了吧?
如今于你我而言,都乃多事之秋,若还不能推心置腹,不如早早求去,还能落得个善终,不然怕是命不久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