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谢安望见自己弟弟竟然一路窜上了树,连忙走上去。远远的谢尚也从堂叔那里出来,望着年幼的堂弟上了树,树下还站着一个年纪稍大一点的女郎满脸焦急。他看了一眼那枣树,树枝长得并不粗壮,也只有孩子不怕,才敢爬上去。不过看着这枝头颤颤巍巍的,怕也有掉下去的可能。
谢尚也拿年幼的堂弟没法,只有走过去。
王翁爱瞧着树上熊娃真的乐呵呵的弄下枣子要她接,她吓得额头上都起了一层汗,秋风一吹连冷都不觉得。
“接着!”熊娃又丢下几个枣子。
“快下来!”王翁爱完全没有什么玩乐的兴致,熊孩子你快下来!
谢石在树上正玩的欢快,脚踏在树枝上。王翁爱看的心惊肉跳,那树枝承受不住重量断裂开来。
卧槽!
刹那间王翁爱心都跳到嗓子眼了,这会她吓得赶紧伸开手来接,忘记了她这会也还是个八岁女孩子的身体。
大袖翻飞,王翁爱和一群前来抢救的奴仆们没捞着人,一群人抬头一看,发现谢石落在那边一个青年怀里。
谢石落下来的时候就吓蒙了,吓蒙了的不止他一个人,谢安见着弟弟被堂兄接到,松了一口气。
“从兄。”谢石在谢尚怀里原本吓得闭紧眼,等了好一会没疼,才敢睁开一只眼睛,就瞧着从兄正盯着自己。连话都说的底气不足。
王翁爱看着熊娃有人接住,原本堵在喉咙口的心也落到肚子里去了。回头一看看到谢安,他也是一副松口气的模样。
谢尚将怀里的孩子放在地上。
“爬树之前不看看那树长得什么样么?”
谢石知道自己闯祸,只是一声不吭低着头,一副知道错了的样子。
王翁爱抬头看那位接了人的青年。只需一眼,她立刻就认出来。那个青容貌妖冶,在建康中都恐怕难以寻找出第二个能与他比的人来。
谢尚一向注重外貌,今日出门,身上衣饰都是精心准备过的。他望见那边站着一个半大女孩,面容陌生,也不是谢家族中的女孩子。谢安见状上前一步,正好将王翁爱挡在身后,“从兄,这是尚书右仆射家的女郎。”
尚书右仆射就是王彬,谢尚在司空手下做事,不可能不知道王家人在朝中的官职。王彬不仅仅有尚书右仆射这个官职,而且身上有着关内侯的爵位,十分显赫。
他方才在叔父那里也听到表弟在爬山路途上遇到王家女郎的事情。这位女郎怎么独自带着几名仆妇,他也无意去知道。
王翁爱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他,面色有些微红,心头跳的有些小快。她敛起面容,双手拢在袖中对谢尚一礼。
她自认不是什么心静如水的人,见到漂亮男人脸小红一下,也自觉很正常。
王翁爱面容沉静,双眼微微垂下,拿出琅琊王氏女郎应该有的仪态来。
谢尚看着面前这个半大女孩,方才她和两个表弟玩耍的时候倒不是眼下这幅模样,不过他看着这小女郎面容严肃的和她的年龄不太匹配。
王翁爱袖中的手攥得紧紧的,指甲抵在柔嫩的掌心,轻微的痛意传来。
谢尚也拱手向王翁爱回礼,他一手拎起谢石,对谢安说道,“我先带着这小子去看看。”说罢,真就拎着堂弟去了。
王翁爱等着谢尚人一走,整个人就松下来。不过礼仪还是做得很到位。
她转过头对着谢安微笑,“听说郎君六岁善行书,不知道是否有幸一见。”话说完,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刚刚谢尚走了,心里莫名其妙的有些小失落,同时又有一种松气的感觉。然后说出口的话就不经大脑了。
和学霸说这个,她肯定是晕头了。
王翁爱飞快的瞟了谢安一眼,只见谢安笑了,“恭敬不如从命。”
原本仆从们就拉起了一道围帐,围帐内铺有地衣还有一系列的坐具,至于高足案之类的就更不用说了。
入座之后,有仆从将纸笔墨等物准备好。
纸张不是那种给孩童用的麻纸,纸张雪白细腻,虽然比不上茧纸,但也应属名贵之列。
两人面前各有纸墨,王翁爱提起笔,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少年,他已经提起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写什么呢?
王翁爱看着面前的纸想着,还是曹子建的那首《箜篌引》。那一天已经过去很久了,看来记得的人也只有她一个人,不过那样也好。
置酒高殿上,亲交从我游。
竹林苍翠,清风吹起青年素净的宽袖,他浅笑回眸,碎金似的光彩积聚在他眼底,隐隐浮动间妖冶动人,世间万物几乎都比不得他那一笑。
他记不得她,那才是正常。
笔尖在砚台中吸饱了墨汁,凝在纸上。字是她日日都练习的,今日写来,倒是比以往都畅快些。
她嘴角扬起一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