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巷临近淮水,当初南渡到这片陌生的吴地来时,王敦让人为王家的前途占过一卦。占卜的人说‘淮水绝王氏灭’,王敦听后大喜。对于这条静静的河流,王家人绝对不会陌生。
建康到了冬日,冷的便格外的快。南方的冬季远远要比中原的难捱些,那边是干冷,而这边却是泡在冰水里一样,冻得手脚都无法伸展开来,在外头多站一会,就算穿的厚实也会冻的双足麻木没有半点知觉。
几名梳着丫髻的小侍女手里提着装着炭的小竹箱,脚下走的飞快,但是裙裾却还是没有跟着脚步飞起来,就是走路的那双脚都被裙子埋的见不着。
“快些,夫人那里等着炭用!”旁边一个管事娘子压低了嗓子说道。
此言一出,小侍女们脚步更快了。
王翁爱在夏氏房间里带着弟弟正在看将近两个月的女婴。冬日天冷,窗棂上已经蒙上了厚厚的麻布,以防寒风灌进来。女婴和产妇所在内室更是将厚厚的帷帐放下来挡住可能的丝丝寒风。
这会婴儿夭折,上到皇室世家,下到斗升小民,其实都一样。因此有新生婴儿,有条件的自然是半点都不敢马虎。
王翁爱跪坐在婴儿的小榻旁,小心翼翼的扒开襁褓看着女婴的脸。王企之也想看,但是又有些别扭。有个女弟,家中他这一辈不是最小的孩子了,心里有些别扭转不过来。
他虎着张脸,瞧着以前对自己嘘寒问暖的姊姊温柔的用指尖揉揉眠榻上婴儿的小脸,他鼻子皱了皱。如今他也是做阿兄的人了,不能抓着姊姊的衣袖了。
“囡囡。”王翁爱逗了一会,孩子太小,还没有排行。王彬这一支,儿子好几个,孙子更多,但是女孩子少。孙辈里两个,比起男孩子来,女孩子少的很。
被子里加了厚厚的丝麻来抵御寒冷,眠榻上的小婴儿这会碰巧醒来,一双乌黑溜圆的眼睛就盯着王翁爱,王翁爱伸出手指在婴儿眼前缓缓一动,小家伙的眼睛就呆呆的跟着她的手指转过去。
女婴本身就胖胖滚圆的,瞧着十分可爱,被她这么一弄,王翁爱几乎就要笑出来。这孩子好可爱呢。
正逗着,王翁爱听见那边传来些许声响,她看向不远处的芳娘,“阿芳?”
“女郎,是在加碳。”芳娘解释道。
冬日冷,除去用丝麻布将窗棂蒙着不让冷风进来外,屋内也有炉子。炉子一般修在角落里,免得扑出来的碳气熏了人。
“叫人小心一点。”王翁爱转过头说道,面上的笑也有些淡,“过一会叫人开窗一下透透气。”要是闷着不开门窗,闹出个煤气中毒那可就真的哭不出来了。更别说婴儿娇嫩敏感,轻易就能喘着了。
“唯唯。”芳娘笑着应下就和外头的管事娘子说。
管事娘子将王翁爱这话告知出了月子不久的夏氏,夏氏端着一杯温热的热汤就笑了,女孩子大了当真是比较贴心。
“照着女郎的话去做吧。记得在小女郎那里架上屏风。”夏氏不喜冬日,冷的叫人手脚都伸展不开。她手里拿着一件裁好的衣料,再过一月除夕日就要来了,要赶在之前给夫君做上一身衣裳。虽然家中因服散的关系,更爱穿旧衣,可是旧衣也不是十分耐穿,还是要她亲手做上那么一两件。
低头做了一会,觉得有些累,边丢开进内室的眠榻上休息去了。
几名侍女搬来一张多扇屏风在眠榻前,再三确定做足了防御之后,外头的侍女才将窗户打开。
开窗的侍女被灌进来的冷风一吹,原来被室内暖气给暖热的脸蛋就被这冰火两重天弄得红彤彤的。
开窗过了一会,侍女才将窗户合好。不过这会室内的暖意比不得方才,在主人室内是不能做出呵气暖手的事情来,只得垂首侍立在那里,随时听从主人的调遣。这位女郎向来想法多,就是吃食上都不知道能弄出几个不常见的出来,叫人冬日打开窗似乎也不是那么奇怪的事情了。
王翁爱逗了妹妹一下,婴儿嘤嘤呜呜的开始哭了。守在一边的乳母膝行上来,小心将女婴身上的锦被掀开,试试看是不是便溺,再然后抱起来去眠榻后哺乳。
王企之不在这里了,跑到那边的内堂去了。反正他也不想和妹妹多呆,心里闹着脾气,跑到那边去了。
芳娘听着那边乳母哄婴儿发出的声音,“女郎,可要休息一下?”
陪着小孩子玩其实也费力气,王翁爱点点头。
正好这会夏氏小睡一会醒来,见着女儿来,招手要她到自己面前。王翁爱九岁快十岁了,她长的比同龄孩子都快些,个子窜的快的很。王妙容和她同龄,但是站在一起,偏偏比同年岁的侄女高出半个头。
王翁爱将这一切归于多喝牛奶,这会汉人并不喜欢多喝牛乳羊乳之类,喜欢吃五谷蔬菜。王翁爱死活就不爱吃这会的素菜,不用荤油炒,吃起来简直和啃草没区别。也就烤肉什么的能入口了,瞧,多吃肉长得快!这会的牛奶和肉还全天然不加激素的呢!
“岷岷又长高了。”夏氏叫人给王翁爱比比身高,翻出上回的身高数,夏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