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红走了,张长贵犯了愁。刚才办公室里头人多,他也没法跟幺红辩驳究竟欠了多少钱。按照他跟文化用品店的协议,这笔账是在新学期初结清,店主归还欠条,并且按照欠条上的金额开出全额票,但张长贵实际上只支付给文化用品店不到四万。剩下的将近两万元属于灰色收入,大头给校长,剩下几千悄无声息的落进了张长贵的腰包。
他怎么也没想到,好端端的文化用品店突然就换了东家。老小子坐椅子上一琢磨,觉得这事儿还得找原来的店主,不然这事儿就说不清楚了。他先是给原来店主的座机打电话,提示已经停机;跟着又打了几个传呼,等了一节课也没见会电话。
张长贵待不住了,后勤处原本就没什么事儿,他也不打招呼,问同事借了个破自行车就走。骑着自行车吭哧吭哧蹬到造纸厂家属楼,敲了半天门没反应,一打听才知道这户人家房子刚卖,全家去了海南。
诶哟,张长贵这个恼火啊,老小子蹲在门口一根接一根的抽着闷烟,眉头皱得再添一笔就成东北虎了。现在的情况是黄泥烀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成屎了。为今之计,只有跟新店主幺红商量着办。只是一想到幺红那泼辣的样,老小子就头疼。
琢磨明白,张长贵蹬着破自行车又往回走,骑了半个钟头到了文化用品商店。眼前的文化用品商店彻底变了样,门口拉着‘清仓甩卖’的横幅,喇叭里播放着‘本店因房租到期……’的宣传语。正赶上放学时间,店里头人头攒动,既有小学生,也有牵着小学生的大妈。这年头的促销手段远没有十几年后那么普遍,再加上价格的确实惠,所有人都跟疯了一样的抢着货架上的文化用品。门口结账的柜台前,排了长长的队伍,张长贵费了半天劲才挤进去。
老小子目光扫了半天才瞧见收银台后头正在点钞的幺红。小妖的心情好到了几点,她左手捏着厚厚一叠钞票,下面是百元大钞,中间是十块、五块,最上头是一块、两块、五毛的零钱。小妖从没做过生意,更没有成本核算的意识,所以挥泪大甩卖在她看来简直就是日进斗金。
她朝着右手食指清啐一口,拇指跟食指捻了捻,随即缓慢的开始点钞。一边点一边心花怒放,琢磨着等把店里的货清了仓,是不是跟余杉商量下改成服装店。
刚点了几张,一团阴影遮了过来,小妖不乐意的抬头一瞧,现来的人是张长贵,秉承着余杉的嘱托,小妖更没好脸色了。她拉长了一张脸,斜着眼瞟了张长贵一眼,然后就好像没看着一样继续清点钞票。
张长贵窝着火,强自耐心的说:“你出来一下,我跟你说点事。”
“你谁啊?我不认识你!”
诶呀卧槽,张长贵怒了,冷哼一声:“不认识我?那好,那你就别想拿到钱。”
“哟哟哟,我拿不着钱不会上学校去要?学校不行就去教育局,教育局不行就去法院。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总有说理的地方。”
小妖跟吃了火药一样,明摆着就想把事儿闹大。这正是张长贵害怕的。
老小子咽了口吐沫,皱着眉头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还钱啊。”
“好,还钱没问题。”张长贵左右张望了下,见没熟人,压低声音说:“但肯定不是你说的那个数。明白跟你说吧,我最多给你四万,多一分钱都没有。你要认了,那过一个月我就把钱送过来。你要不认,那就随你怎么闹。”
“真有意思,”小妖丢下钱,盯着张长贵说:“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六万就成了四万,你忽悠谁呢?”
“忽悠?这是我跟以前这家店老板定的。”
“现在这家店是我的,欠条也是我的。你俩定的你找以前老板啊,我管不着也不想管。反正这欠条上的钱少一分都不行。”
张长贵瞪大了三角眼飙了,重重一拍桌子骂道:“臭娘们,怎么说都不行了是不?”
“咋滴?你还想打我啊?”小妖怡然不惧,侧头朝着门口喊:“姐妹们,有人要打我!”
话音刚落,呼啦啦围拢过来三、四个女人,这里头既有二十郎当的不良少女,也有四十来岁的泼妇,还没等张长贵有什么动作,老小子就被吐沫给淹没了。
“干啥呀,欺负人呢?”
“长没长眼?欺负到小妖头上了?”
“老犊子你想咋地!”
小妖找来的几个女的都不是善茬,也不知被谁撞了下,老小子身子一歪撞上了旁边的中年妇女。好巧不巧的,胳膊肘正好撞在了那妇女的胸口。那老娘们眼睛陡然瞪大,大喊一声:“耍流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