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没有先去帝都,而是回了一趟如意楼。皇帝派去的大臣没走,仍在和朱容软磨硬泡。朱容也不是个吃素的主,任他威逼利诱,严防死守着如意楼大门。那臣子被皇帝催得急了,挤着笑的脸一拉:“我说姑娘!这是可是圣上亲自下的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个小小如意楼莫非要公然抵抗皇命不成?”
朱容不吃他那一套,冷艳一笑:“天下人皆知我如意楼只做道宗里的买卖,皇帝?难不成皇帝陛下出家做道士了?”
“你!大胆!”
朱容还想嘲讽,描了胭脂的眼角忽的一凛,惊喜交加:“楼主?!”
“把如意取出来。”顾云说得话却让她大吃一惊。
蛟珠如意是如意楼的镇楼之宝,意义非同寻常,朱容怎生也没想到顾云轻易地就松口把它送了出去:“楼主您说什么?”
“拿出来。”顾云眼眸淡淡,重复地说了一遍。他的神情在朱容看来极为陌生,甚至于整个人都好似与两年前的顾云大不一样了。
“楼主你……”
“容姐别说了……”十五两个指头夹着她袖子,将她拉到一旁,看见顾云不咸不淡地与那官员寒暄,方用蚊子细一样的声音与她道:“淳和的事儿你也大概知道,楼主成现在这样就是以为她挨了那一万零八刀后死在了剐龙台上。可现在看,八成,淳和没死……”
“那和如意有什么关联啊?”朱容茫然,起初在听到淳和被拘上九重天的消息时她心中竟是有一丝痛快的。无可否认,淳和的出现,占据了顾云所有的视线与注意力,让她既妒且恨。但从十五处得知顾云为此遁隐闭关后,她又心生不安,在顾云闭了两年关后她的不安转变成了与紫真一样的期盼与唏嘘。在有的时候,她甚至会想,那条蛟龙没有出事多好。
没有出事,顾云仍就是那个顾云,不会眼中死灰一片,不会有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神色。
淳和与如意的关联,十五还真说不上个所以然。他就是有种直觉,顾云不会无缘无故在听到如意一事后就立即离开琼云,这种直觉隐隐指向某个猜想,一个大胆又荒唐的猜想。再者,那条蛟龙的嗜宝如命也很符合如意这事的由来……
蛟珠如意顾云是答应给皇帝了,但他提出了个要求,要求面圣亲自将它献给皇帝陛下。
来的是个五品京官,与外地相比官阶不低,但在京城那种买个白菜都能碰见宰相的富贵地,一个五品京官实在不敢拿主意答应顾云的要求。眼看事情有了转机,愣着做什么,赶紧回去给上头打报告啊!
好在顾云提的要求也不算过分,人家都把镇楼之宝给你了,这点要求皇帝哪怕再不待见道宗,一闭眼一睁眼也就答应了。
朱容捧着装如意的锦盒,再是不愿也不得不将它交给了盈满喜色的官员,她狠狠剜了他一眼,转而对顾云道:“楼主,您还回……”
“等此事办妥,我就回来。”顾云不等她说完就开口道,朱容笑意未上眉头,又听见一句轻得快听不见的叹息:“就带着她回来再不走了。”
朱容愣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这个她说得是谁,她心中悲喜交加,说不出一个字,最后道:“楼主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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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朝帝都原在江南秦淮一带,也是先皇时期那位国师的“功劳”,一句龙脉北迁,就唬得先皇小心肝直跳,生怕别人占了他皇帝的好风水,赶紧将帝京迁到了这地儿。
上元节未到,京城冷得煞是叫人哆嗦。进宫面圣不是件小事,今上又素来不喜道宗中人,前前后后的安排少不了花费时间。顾云的来头不小,与当朝太师交情又不错,礼部官员挠破了脑袋,最终拍板把顾云与十五安排了司天台。
司天台就是钦天监,先帝时就因为那位妖言惑众的国师不喜欢钦天监这个名儿,大笔一挥改成了司天台,高端大气上档次!但朝里官员还是习惯称呼那个神叨叨的地儿叫钦天监,钦天监除了偶尔给皇室看看风水算算黄道吉日外,还兼管修订历法等等,这也是本朝皇帝在绞杀国师余孽没连坐此地的缘故。
顾云来钦天监时,那位曾近在绛州昙花一现的女监正并未与其他官员一同出来迎接他。副监称乐监正外出公干还未归来,请顾云多多包涵。他这话没太大必要,顾云眼皮没眨沉默地随引路官员安置下来。
如意楼的名声或许还不够响,但琼云的名号响彻四海,加之之前绛州除妖一事里右相大人又掺了一脚,当朝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钦天监一干闲人又从十五那打听到,来的顾云正是斩杀旱妖的琼云剑仙,顿时哗然一片。钦天监虽然不是修道的,但奇门遁甲、观天测向与道宗本就密不可分。一时有蠢蠢欲动想去向顾云请教术法的,也有只是单纯想请教顾云养生之道的,还有一些是不屑一顾的:
“有什么了不起,若论术法,我们监正大人通灵之法才是无人可及!”
十五用比那人更不屑的语气切了声,将要反驳,忽然灵机一动,顺着他话打探道:“听说那位娘娘的龙胎便是乐大人测出来的?”
那人更是得意,将乐无彦吹上了天:“那是自然!我们监正大人上通天文下通地理,这点小事不在话下!”
“那龙胎可有什么异……吉兆?!”十五问的巧妙,心中却是嗤笑。在楼主面前说天文地理,班门弄斧!
小官被他捧得飘飘,忘了什么皇室机密,真就回想了下与他道:“吉兆么?你别说还真有。娘娘得孕之日,紫霞满天,祥云腾腾,可不是吉兆。”
十五心中一喜,这就对了!胡乱应付了小官几句,忙脚底抹油去向顾云报告这个天大的喜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