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和一起,满堂皆惊,观礼的宾客无一不为她莫名其妙的举动摸不着头脑。连见惯了腥风血雨的平南王都是一背的冷汗,快眼瞄了瞄了皇帝,赶紧踏前一步喝道:“胡闹!快坐下!”
皇帝到底是皇帝,坐在上首不动声色。寂静如野的现场只有一人藏不住新鲜,大着胆子笑嘻嘻问道:“郡主怎么了?”
她自是不知,就在刚刚弹指之间,她已在生死线上转了个来回,捡了条命来。
夏少臣既然冒着万分凶险偷天换日将淳和救了下来,之后的安排自然面面俱到,力求万无一失。从他开始计划替淳和修补魂魄而设下公主这个障眼法时,他就在这个“替身”体内埋下了咒符。
说起来有些残忍,但对夏少臣来说,这个所谓的公主只不过是他喂养的一只肉羊罢了。祈福也罢,看护也罢,都只不过是在淳和及笄这日宰杀献祭。所以说他这个神仙并不合格,为了目的不择手段,换个方面包括他都这样想,或许他已堕入了魔道吧……魔道也没什么,这么想,夏少臣反而轻松了起来,入魔也总比再回到伏羲殿那座冰冷死寂的神宫中好。
他处心积虑养在公主的符咒,凝聚着公主魂魄的精髓,刚刚只要他动一动手指,符咒就会破碎进入淳和体内完美融合,再找个合适的时机,把她的魂魄带回蛟龙原身内,他的计划就彻底成功了。
那个原来的淳和重新归来,甚至比以前的她的灵魄更为强大,修成仙体也不再是遥不可及之事。
多么缜密的计划,环环相扣,哪怕中间有顾云这个变数也无妨,他总能令它一步步达成。而就在刚刚一瞬间,他失败了……
但夏少臣失败的原因,不是因为淳和,而是顾云。
目前的顾云对比淳和,修为深厚不必说,而且他在很久之前就知道了夏少臣的计划,所以有所防备并不难料到。夏少臣为此也同样做了相同的防备,但方才他牵引符咒之时,站在人群中间的顾云竟然无动于衷。
顾云怎么会无动于衷呢,他从开始就极力反对夏少臣布下的这个局。淳和要救,但他不愿救她的代价是牺牲一条无辜性命,让她的重生一开始就沾染上洗不清的鲜血。可就在夏少臣使动灵力的刹那,他竟然没有任何动作,他的心底在犹豫,可他的身体没有任何去阻止的反应。
在这一刻他终是自私了。
因为夏少臣对顾云的多有顾忌,反而让他迟疑了下来。诧异的人不仅是他,还有淳和。
淳和总算反应灵敏了一回,一感应到夏少臣那儿释放术法,她脑袋一热就站了起来。站起的那一瞬,她下意识去看了顾云。隔着三两人影,顾云没有看向上座的公主也没有看向夏少臣,他和其他观礼一样看着她。只不过他的眼中没有旁人的惊讶,也没有像他们一样看完淳和又胆战心惊地去看皇帝,他沉静的眼眸里只有一个她,所有光影里最清晰的她。
一个短暂到捉不到痕迹的对视,淳和明白过来了,顾云竟是一点没有打算去救公主。所以她惊讶,因为在她心里顾云和夏少臣是完全两种不同的人,顾云不是神仙却更似普度众生的神仙,可他……
最终夏少臣的术法失败了,他因为顾云而迟疑,却因为淳和而放弃了余后的动作。口口声声想要活下去的淳和并没有打算让公主替她去死,夏少臣惋惜之余居然有丝庆幸。从始至终,他变了,顾云变了,世间万物万事都在变化,唯有她依然紧握着一颗赤子之心,遵循本心而活。
毕竟跟随着顾云修习了小十年,淳和有心救人,夏少臣一时也不得得逞。那就姑且相信顾云一回吧,相信他已经为淳和开辟了一条新的生存之道。这一路走来,从天上到凡间,仙箓没有找到,养了的妹子跟着别人跑了,算起来他什么也没有得到。不甘心啊,夏少臣叹气,左右找不到仙箓他也回不去九重天了,不如留在凡间也好。
“阿歆?!”平南王看淳和发呆愈发急了脸色,要不是碍着皇帝在场,他恨不得想一巴掌把淳和按下去。
“啊?”淳和对自己这个凡名有些生疏,被平南王铁青着唤了好几声,她如梦初醒哦地一声又乖乖跪坐了下去。平南王妃看上去惊悸地快要晕过去了。
皇帝脸上看不出神色变化,没有变化就是坏事啊,众人揣摩来揣摩去没一个敢吱声的,这是要降罪的兆头啊!小公主看着淳和像个没事人一样坐了回去,扑哧笑了出来,宠妃娘娘亦是一笑。这对母女从来是皇帝的心头宝,众人看她两这表现,估摸着应是雨过天晴没事了,个个皆松下脸色。果不其然,公主笑着对她皇帝老爹道:“阿爹莫恼啦,儿臣看她怕是记错了步骤,多大点的事儿是不是,阿娘?”
宠妃娘娘要矜持上许多,没和公主一样嬉笑颜色,却也还是和颜悦色与皇帝温声软语:“臣妾看平南王家的这个郡主一派天真神色,想来也不是有意冲撞圣驾的。咱们的阿巧也要行及笄礼了,差不多的年纪,阿巧不也是这样吗?”
那个“咱们”说到了皇帝的心坎上,宠妃娘娘这两日和他闹了别扭,今日亦是小公主在他的暗示下被生拉硬拽了过来。她能主动开口与他说话,皇帝已然龙心大悦,当然面子上还要摆足了,不冷不热地嗯了声:“罢了,今日是郡主的大日子,朕若要治罪岂不是不近人情?”
平南王府一众吊着的心方落了地,平南王连忙告罪,及笄礼有惊无险地进行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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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笄礼的结束,代表着淳和正式成年了。顾云的聘礼早下了过来,就等着及笄礼一结束紧锣密鼓地张罗起来。平南王妃抱怨了两句“这么着急做什么”,淳和歪在她肩上左挑右选着大婚当日的首饰,看这个不够亮,看那个不够精致:“顾云说大婚之后要带我回如意楼去啦,还要顺便回琼云给他师父磕头呢!”
“你啊!”平南王妃恨铁不成钢地戳了下她脑门:“他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啊?”她跟着叹气不止:“被夫家这样管着,以后不知你要吃多少亏。”叹气又什么用呢,她这个女儿虽然养在身边的日子少,但根性她再清楚不过,一根筋的脑子。他顾云是什么人,生意场上无往不胜,拿捏她这个女儿轻轻松松,想到这王妃又叹了口气:“女生外向,不中留啊。”
“阿娘不要担心!顾云答应了我会经常回来看望你和阿爹还有哥哥哒!”
王妃听了前半段话舒展开的眉头又紧紧皱起:“别提你那哥哥了!昨儿和你阿爹说等你嫁出去就要游学去,你说一堂堂平南王世子游什么学,真喜欢读书去国子监当个祭酒便是了。”
淳和一门心思都放在顾云送来那一箱珠光宝气的首饰上,心思分不出半分,敷衍着嗯嗯:“他去就去嘛,不去留在家里也是个纨绔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