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伍笑答:“方子我不知道,估计就他一个吧,这几年也没见他往家里打过电话。”
“方举跟周险是怎么认识的?”
“方子说是打架认识的,之前方子在鹿山县混,”小伍笑了笑,“混得不怎么样。”
许棠静静想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开口:“周险家里的事,是大家传的那样吗?”
小伍难得沉默下来,就在许棠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突然开口,“其实我不太清楚,我跟着方子见过周婶一回,她就在险哥打针那医院里头住院。周婶看着不像……”他顿了一下,“不像是大家传的那种人。她一个人拉扯险哥也不容易,险哥每回来县里,都让方子去看她。”
许棠微讶,“周险自己不去?”
小伍笑了笑,“险哥说,自己去了也是给她添堵。方子嘴甜会说话,不会惹周婶生气。”
许棠忽觉心脏微微有些堵,不由轻轻攥住了手指,“那……周婶得的是什么病?”
“心肺不太好,具体我不太清楚。她在医院住了大半年了——其实这么多年在鹿山县住着,也一直不利索,时不时要住一回院。我听方子说,周婶刚生下险哥没几天就下地做事,腿脚沾了凉水,现在关节炎一犯就疼得下不了床。”
正说着话,车子忽路过一所学校,校门口黑漆的铁门一闪而过,许棠心脏猛地一跳,眼前浮现方举的那张照片,她立即扭头往回看,“刚才那是什么学校?”
“鹿山五中。”
“这学校怎么样?”
“在鹿山县排得上前三,有一年出过一个北大的学生,后来县里当官的做生意的都把自己孩子往里送。”
许棠敛目,“所以能进这学校的都不是一般人?”
小伍笑了笑,“他们也收成绩特别好,不过要不是成绩拔尖,一般人确实很难进去。据说进去就得交个什么建校费,小十万呢,普通人谁花得起这个钱。”
许棠不再说话了,小伍也不主动问话。车子在日头底下沿着蜿蜒山路一路朝鹿山水库驶去,许棠垂头梳理着这几天来获取的线索,渐渐愈发肯定了最初的判断——万事具备,只差一个契机来验证自己的猜想。
许棠在鹿山水库歇了一夜,第二天和许杨回了渡河镇。
没有了周险和方举时不时的骚扰,她的摆摊生活过得异常平淡。渡河镇一如往日一般平静,许棠却瞧出了这底下的暗流涌动,仿佛休眠的火山,随时可能爆发。
她做不了任何事情,只能等。
半个月后,许棠被书店的赵老板委托给他马上读高一的侄女补习英语,许棠自然义不容辞,挂了电话就开始翻自己高一的英语课本。
正从阳台上一堆资料旧书里翻出来,突然窗户玻璃似是被什么砸了一下。许棠眼皮一跳,将书搁在书桌上,飞快跑过去打开窗户。
方举吹了声口哨:“嫂子!好久不见!”
周险拄着拐杖站在他旁边,嘴里叼了支烟,静静看着她。
许母上班晚上才回来,许杨去了同学家里也要明天才回,许棠看外面日光毒辣,踌躇片刻,开了门让两人进来。
方举进屋打量一圈,嘿嘿一笑,“真是沾了险哥的光。”
许棠将许杨卧室里的大电风扇拿出来,给两人各倒了杯凉茶,想了想,又说:“我去买两瓶冰水。”
“嫂子你别忙,我们就过来跟你打声招呼,马上就走。”
许棠却已飞快到了门口。
周险缓缓走进许棠卧室,将抽完的烟从大敞的窗户扔了出去。方举跟过去,却不进去,站在门口环视一周,赞叹道:“收拾得真干净。”
周险关了窗户拄着拐杖慢慢走过来,看见书桌上的英语书了,拿起来随手翻了一下,一张纸片样的东西从书里飞了出去,周险一愣,正要弯腰去捡,方举飞快上来帮忙捡起来,“嘿,是张照片。”
方举往照片上瞟了一眼,顿时愣住,不由朝周险脸上看去。
周险沉了脸色,将照片拿过来。
那是张合影,许棠穿着宽大的校服,对着镜头比了个傻乎乎的“V”字,一个高瘦清俊的青年挨着她站着,笑意温和。
方举脑子转得飞快,想到上回在医院洗手间碰见的那男人,以及和许棠说话的那人的背影,前后一联系,当即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他试探性地问了一句,“陈守河的儿子?”
周险没说话,方举神情讪讪,有些不是滋味,“没想到嫂子早认识这人。”
周险死死盯着那张照片,眉头紧拧,一股沉郁之色。
过了片刻,听见外面有动静,周险立即将照片夹回书里,将书往书桌上一掷,拄着拐杖又回到了客厅。
许棠将两瓶冰水递给周险和方举,周险却并不接,径直朝着门口走去。
许棠一愣,茫然无助地看向方举。方举也不说话,避开了许棠的目光,低头跟着周险出去了。
瓶上的冰凉沿着指尖一路往上,让许棠心脏也没来由地一阵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