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在这一刻,陆云开的精神久违地高度集中,他对江兴断然否认!
但话刚出口,他就知道自己自己的态度不对劲了。
他缓了缓神色,之前的焦虑和注意力分散在这一时刻都无声无息地远去了,他对江兴笑了笑,这个笑容比之前那种用力的笑容自然多了,他说:“大概是有一点儿吧,在国外拍戏比国内还累得多,不过好在现在都拍完了,去年赶着拍戏赶了老久,今年我打算好好休息个小半年,没事钓钓鱼爬爬山什么的,唔,全国旅游去!”
江兴看着陆云开在短暂的时间中变化的神态,他笑道:“众星肯让你这么做?”
陆云开没回答,大概是不需要回答,因为他露出了一个不以为然的表情来。这时候他说:“别光说我,江哥你有什么安排?”
江兴回答:“《夕阳》计划在七月暑期档上映。”
陆云开想了想:“七月到八月上映一个月,反响好的话,参加九月的国内奖项,九月水上国际电影节……得奖的话,”陆云开忽然笑得有点小小的幸灾乐祸,“片约如同雪片一般飞来!下半年江哥你就不要想有连续三天的假期了。”
江兴失笑:“哦,我听你的口气,怎么好像得奖也是囊中之物了?”
这个‘也’,显然是在说之前郁客心的态度。
陆云开弯了一下唇角,他说:“郁导有名气我知道,江哥有实力我也知道,所以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谈话在这个时候渐入佳境。
江兴没有再说陆云开的状态问题,陆云开也不完全纠缠着江兴下半年的计划。
他们开始随便的聊着。
比如说在国外拍戏了好几个月的陆云开就跟江兴说这里的风景街道,又说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小吃,还说一些片场中挺有意思的事情。
江兴喝着咖啡静静听着。
他不是很喜欢咖啡这种饮品,因此除了在最开头抿了两口之后就没有怎么动,只时不时到用亮银色的刻花勺子搅动一下深色的液体。
座位旁边的灯光在整点的时候闪了闪,毫无征兆地变成了另外一种颜色,让没有准备的江兴吃了一惊,不由转头一看,再转回头来的时候,就对上了陆云开如同偷到了葡萄的狐狸一样的笑容。
江兴想了想,也笑:“你之前就知道?”
“我之前有来过这里,”陆云开稍微解释,“它变颜色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还呆了好一会。”
江兴又望了一眼身旁的小台灯,大概一两分钟之后,变色的灯泡恢复到了原本的颜色,只剩下一抹恍惚中的幽绿还残存在玻璃与钨丝上。
好像那使灯泡变色的拿着小小魔法棒的不知名精灵,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
看了发光的灯泡一会,再落在人身上的时候,视线里就有一抹淡淡的阴影了。
这一回,江兴还是没怎么说话,话题好像全被陆云开给接走了,各种各样的话题虽然十分的分散和跳跃,但一点儿也没有冷场,好像陆云开将这几个月中,江兴之前打给他的电话、写给他的邮件,所有的回复,都积攒到了这个时候,面对面地给源源不绝地掏出来。
江兴注意到陆云开在一次说话中提到了国内新开的一家私房菜馆。
他说到自己最近想吃这道菜,决定回国的时候先去尝一尝。
江兴还记得这回事。
这是他倒数第二次发给陆云开邮件中所写到的事情。
他搅动液体的手停了一下,很快又不紧不慢地开始。
倒是陆云开,在说完这件事之后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登时就住了嘴。
江兴等了一会,在今天晚上两个人之间第一次冷场的时候,他笑了笑,接下去说:“那边的味道是挺不错的,不过如果是吃硬菜的话,还是之前一个老字号的店做得最正宗,那个店的地址是……”
在说地址的时候江兴稍微想了一下,话头就被陆云开打断了:
“江哥……”
江兴看向陆云开。
陆云开交握着双手,他的背脊靠在柔软的沙发上,坐姿并不很端正,而目光一直直视着江兴。
他此刻的神色很奇妙。
他的脸暴露在灯光中,神态却潜藏于阴影中。
他并不显得开心,但好像也不是难过。
那种神态——更多的像是在思考,像是在坚定着自己。
陆云开说:“江哥……我很抱歉。”
江兴抬了一下眼。
“钥匙的事情,我很抱歉。”陆云开说。
而后他们都沉默了一会。
陆云开接着说,他的语速相较于平常而言比较慢,但也正是如此,显得他对于此刻自己要说出的话尤为重视:“江哥,刚才你问我是不是有点累——我确实有点累。我觉得我最近一段时间的状态不是很好,我认为我需要单独的空间来调整我自己的状态——”
他接下去将要说出的是“我很喜欢你”。
但陆云开知道,自己不能这样说,绝对不能这样说。
如果这样说了,江兴肯定会陪着他,肯定会帮助他。
但这无关于爱情,甚至可能无关于友情。
这只是对方做人的准则,就好像看见了自己认识的人有困难,对方不会回避,而是尽己所能的那样去帮忙一样。
他不需要对方这样的付出、奉献、牺牲……或者说什么都好。
不,应该这样子说。
他或许很需要,但他不能接受,从什么角度来说都不能接受。
江兴有江兴的事业,他有他的;江兴有江兴的生活,他有他的;江兴有江兴自己需要去独自面对的,他也是。
钥匙还给对方,是他做过的再正确没有的决定了。
陆云开这样想着。
他的头脑好像突然变好了,就像是没有问题前那样清醒而理智,这种状态让他不知不觉就挺起背脊,整个人都显得精神奕奕。
他很敏锐地分析着自己现在的情况,也回忆着江兴的性格。
并不需要花多少的时间,他就意识到,在江兴已经察觉到他状态不对的时候,要让能够对方放心地去处理自己事情,并不是再亡羊补牢地把什么都瞒着,而是开诚布公地告诉对方,自己的计划,让对方认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能够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