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能得个闲,上个网,他就埋首搜关于她的消息,与边景明传绯闻,《故秋》上映,她微博的每一条,他都逐步翻,看到有人在下面恶意嘲讽。他想,如果妹妹看到这些,会不会生气。
妹妹真的是越来越漂亮了,看着照片,他也能感受到,自己的妹妹似乎一下子就长大了。
战友嘲笑他,一大把年纪了还追星。他骄傲地说:“这是我妹妹!”
一群混小子顿时围住他一口一个哥了。
哼,自家妹妹还小呢,要想娶她,得过了他这一关再说。
不是没有翻到之前的车祸,只是报道多失真,他看了,也未放在心上,只看到“已健康出院”,心里便宽慰了。
没有想到,她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关于他们的点点滴滴,小时候逗她的苹果,被她泪水浸湿的校服,车站附近的一碗面,她都不记得了。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这个哥哥的存在,一点儿痕迹都没能在她脑海中留下。
难怪电梯前,她看他的眼神,如同陌生人一般,他还等着她叫一声哥呢。
他捂着胸口,觉得有什么东西戳他心,一下一下地疼。
片刻后,他抬头冲着顾宴清笑笑,一字一顿道:“你要记得,我叫顾令,是你的哥哥。”
他拍了拍顾宴清的肩膀,心里一阵子发酸:“你可千万不要再忘记了啊。”
顾令在病房里待的时间并不长。
江斜川给阿婧打电话,让她多带一份饭,几人一起吃了午饭,又聊了会天,倒也和乐融融。
他的假期只有几天,刚回到家,看了微博,才发现妹妹出了事,直接奔向了娱阳公司,费了好大波折才赶来,还不忘给妹妹在楼下买了果篮。
但妹妹这个样子,总让他觉得陌生,令人宽心的是,她好端端的,并无大碍;不好的是,她居然背着他找了男朋友。(-.-)
别说什么有的没的,看江斜川的眼神就不一样。比对他这个哥哥热情多了!
顾令还要赶晚上的火车回家。
顾宴清起身送他,一直送到了医院门口。自从知道了她“失忆”之后,顾令的行为,明显收敛了许多。
而这种收敛,却让顾宴清心里堵堵的。
顾令临走前,也叮嘱她:“没什么事情的话,记得回一趟家……妈她现在眼睛不太好了,我前天夜里去厕所,看见她在客厅里抹泪。还有爸,他虽然不说,最近也常常拿着手机看微博。血亲间哪有什么仇恨,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也不向家里说……”
说到这里,他意识到了什么,叹了一口气,摸摸她的头:“哥先走了,有空再来看你。”
顾宴清鼻子发酸地点了点头,看着这个来去匆匆的男人大踏步离开,腰板儿挺得特别直。
她原本的家人,几乎不能称之为家人――父亲迂腐,又贪色,追求除了锦绣酸酸文章,就是窈窕美丽女子,对家中之事,向来不甚看重。
对他的印象,也只是同一群秀才文人,谈经论道。
生母早逝,继母刻薄,父亲的姬妾们也只护着自己的女儿儿子,哪里会管她一个孤女。
舅母虽怜她年弱,教导过一段时间,也算是她过往人生中的一点亲情温暖。
而今日里,顾令的一番话,却让她隐约感受到了,所谓的血浓于水。
可惜,连这具身体,也是别人的。
顾宴清病焉焉地回了病房。
一打开门,就与江斜川的目光对上了。
阿婧不在,可能又被江斜川吩咐跑腿了。
似乎知道她在沮丧些什么,江斜川不言不语,只是半坐起来,抱了抱她。
“没事,”江斜川安慰她,“至少,你还有我。”
我爱的,不是原本的顾宴清,而是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你啊。
我不会把你当做原本顾宴清的替身,或者延续品,你就是你,独一无二,是我唯一的清清,我的清清。
但这话,他说不出口。
“你并不是夺取了她的躯壳,”江斜川安抚她,摸顺她的头发:“若没有你,她就此死去,会有更多人伤心。这是天意,冥冥中自有注定。上天注定让你来到这里,我才有幸遇到你。”
江斜川低头,在她发上轻轻一吻:“爱上你之后,我才发现自己之前过的多么无趣。”
顾宴清把脸埋在他的胸口。
当天晚上,顾宴清做了一个旧梦。
梦到了九岁时,她学字,手握不稳笔杆,把字写的歪歪扭扭,先生是继母请来的,对她自然不会留情,拿戒尺对着她的手就是一通抽。
后来手心肿得老高,一碰就疼,她无处诉苦,小小年纪就懂得自己和其他姐妹们不一样,没人会为她出头。
她就一个人躲到了假山里,一边鼓起腮对着自己的手呼气,一边疼得直掉眼泪。
后来,被父亲撞见了。她规规矩矩地行礼,只是慌乱间,忘记了自己脸上的泪痕。
父亲翻开她的手,立刻沉下脸。抱着她安慰了一会儿,晚上就把先生给辞退了。
入宫之前,父亲捋着胡须,似乎有很多话要说,最后也只叮嘱她一句:“入宫后,万事谨慎。”
……
顾宴清翻了个身,沉沉睡着,眼睫微颤,无意识地掉了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