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线,姬亓玉注定是无法查到的。
又过半月,边关的消息再度传来,皇上驳回邢玉郎乞病荣养的折子,并派两名太医长期驻扎边关为大将军诊治身体,如此盛*当真是令京都原本活跃的众人如同给浇了盆冷水一般,冷寂下来。
徽瑜随手将一本棋谱搁置在条案上,看着对面的董二夫人笑着说道:“娘,如何?”
“你终于可以病愈出门了,可惜没什么帖子请你了。”董二夫人笑米米的打击了女儿一下,她就不明白,徽瑜这丫头明明才是学棋不久,怎么就能把她杀得片甲不留呢?死丫头说她天分高,她还是她生的呢,切!
“我出门又不是谁家来了帖子才能出去,我想要去国安寺一趟。”徽瑜丝毫没有被董二夫人给打击到,“九月已至,皇上圣驾也该回了,皇上回来后怕是京里更热闹,在这之前娘陪着我出去一趟吧。”
“国安寺的大和尚棋艺不凡,你想去看看他的残局?”董二夫人可不觉得他女儿是去上香这么虔诚的,八成是冲着那残局去的。
“佛家讲因果轮回,讲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女儿觉得佛祖能令人心静,国安寺是本朝最大的寺院,又是皇家寺院,儒慕已久,自然是要去的。”徽瑜神色变得十分的严肃,一点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董二夫人愣愣的,随即皱起眉头,斥责道:“你小小孩子家家,这才多大就说这般话,人云亦云,妄谈禅语,实属不敬。”她其实是心疼女儿,才这么小就能知道这世间生活不易,本就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失职,心里自然是内疚的。
“娘,佛家有慧根一说,女儿最近颇爱看佛经,里面有很多禅语都能令人清心静气,女儿觉得是很好的。我与禅道有缘这是好事,母亲不要伤心,应该为女儿开心。女儿越能看透,将来受的苦越少,佛家渡世间一切灾厄,苦难,本就是为世人宽解心思,听得多了,人也就变得安定了。”
“你……”董二夫人一张巧嘴,此时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无奈之下只得点点头,“随你吧,你想什么时候去?我得提前跟大夫人说一声。”去国安寺这样的事情,不仅要跟大夫人知会,还要跟太夫人请示。只是太夫人对董二夫人一向是冷淡的很,所以她也不愿意在女儿面前故意提及太夫人,免得心生不悦。
徽瑜想了想,大夫人那边为着贤惠的名声也不会阻拦,大约会在太夫人那里不开心,于是笑了笑说道:“也不用很急,娘亲定好日子告诉我就好。”
董二夫人就点点头,听到女儿这么说心里也就明白徽瑜其实也想到了她所担忧的,“你自己打棋谱吧,我要回去歇息歇息了。”不好好的养足精神,明儿个怎么能有力气跟太夫人拆招呢。
“恭送母亲。”徽瑜笑着送董二夫人出去,又回了屋子,却没有打棋谱,而是在棋盘上一手执黑,一手执白,自己跟自己对弈起来。
雪琪跟雪莹在一旁看着啧啧称奇,她们乃内院女子,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情景,不由得看的入神。
“你说黑子赢还是白子赢?”雪琪看着雪莹低声问道,这段日子她们家姑娘脾气好了不少只要她们办差尽心,一颗衷心,姑娘对身边的人还是很宽和的。想明白了这一点,这两个丫头最近也变得欢快起来。
“白子赢……不对,黑子赢。”雪莹低声说道,她们虽然不会下棋,但是也能看得出棋盘上的黑白子好像是拼杀的很厉害的样子。虽然不懂棋,但是这几日夫人跟姑娘几乎是日日较量,她们看着也跟着开了些眼,倒也知道了粗浅的皮毛。
这俩丫头在一旁叽叽喳喳,虽然声音很小,徽瑜也是哭笑不得。她御下的手段一向是刚柔并济,最近比较宽松,这两个丫头也跟她逐渐的亲近起来,说起话也不会跟之前一样小心翼翼了。
“成了,你们两个跟麻雀似的,姑娘我还怎么下棋?收起来吧,明儿个接着下。”徽瑜站起身来,在屋子里缓缓地转着圈走动,活动四肢。
雪琪拿一块四方的素色锦帛盖在棋盘上,小心翼翼的放到一旁的架子上。雪莹手脚麻利的泡了茶来,两个丫头在身边伺候着,徽瑜瞧着她们一举一动也感觉到颇为有趣,转完了圈,坐下来慢条斯理的喝着茶,问道:“府里最近可有什么动静?”
“最近倒是没听说有什么动静,大姑娘这段日子不是绣花就是看书,一直没有出门。三姑娘更是大门紧闭,除了每日请安几乎是一步不出院子的。大夫人倒是出去了几回,门房那边因为上回口风不紧换了人之后,想要打听消息可不容易的紧。奴婢费尽心思才知道大夫人去的两处地方,一处是昭国公府,一处是安平侯府,可是出去做什么奴婢就打听不到了。”雪琪不安的说道,不是她不尽心,而是最近大房那边整顿了下人,想要打听消息可要比以前困难多了。
徽瑜点点头,“能打听到这些,你做的很好。”
听到姑娘的夸赞,雪琪这才松了口气,没觉得高兴,只觉得总算是没白费心思,姑娘满意就行了。
雪莹换了徽瑜手里的凉茶,低声说道:“奴婢听闻太夫人那边收到了榆州的信,说是表姑娘要进京给太夫人问安,不晓得是真还是假。”
徽瑜手心一颤,刚换的热茶就洒在了手上。雪莹吓坏了,忙拿了帕子擦拭了热茶,雪琪已经手脚麻利的端了凉水进来,把徽瑜的手按了进去,过了好一会儿才拿出来,擦拭干净一看只是微微红,两人才松了口气。不过还是拿了药膏给徽瑜抹上,好一通忙活。
徽瑜瞧着这两人脸色煞白的样子,笑了笑说道:“无妨,你家姑娘也没那么娇贵,这次不是你们的过错。”
“没伺候姑娘就是奴婢的罪过,请姑娘责罚。”两人扑通就跪下了,可不敢掉以轻心,她们家姑娘的脾气可是见识过的。
徽瑜无奈的一笑 ,看来自己前段时间的手段真的把两人吓破了胆,不过这样也好,以后想要背叛她也得想想后果。她从来不觉得你对一个人好,别人就会用一颗真心对待你,她见到过太多恩将仇报的事情。前世她也亲身经历过这样的背叛,所以从那以后她就知道要想让别人不敢背叛你,除了恩惠还要有威慑才能行。
徽瑜点点头,“既然这样每人罚半月的月钱。”
得了处罚,两个丫头才真的从了口气,姑娘罚了她们,那就是把这一节揭过去了。两人叩头这才站起来收拾完屋子里的东西,轻手轻脚的怕惊到了自家姑娘倒退出去。
徽瑜此时的心思却落在了雪莹说的消息上,太夫人的娘家是榆州薛氏,说起来薛氏也是大族,只是这十几年来人才凋零渐渐没落,在京都已然是退出舞台的角色。不过就算这样,可不是还有太夫人在董家么?所以榆州薛家就把长房的嫡长女薛茹娘送到了定国公府,想要让太夫人替她物色一门好亲事,将来能为薛家谋利益。
要说起这位薛茹娘在原文中着墨不多,但是却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本来太夫人对徽瑜就不怎么友善,自从薛茹娘来了之后简直就算得上是厌恶了。为什么呢?因为薛茹娘太善良,太柔弱,几次三番‘被’原主欺负过。
只是原文中薛茹娘还要两年才能来京都,没想到现在就要来了,难道因为她的穿越,导致原文的情节也跟着起了蝴蝶效应不成?
徽瑜拧了拧眉,前有董婉虎视眈眈,又有薛茹娘来势汹汹,前途不太乐观啊。
许是因为薛茹娘要来的缘故,太夫人没有时间跟精力与徽瑜娘两个纠缠,听了上香的事情虽然面带不悦,但是还是微微犹豫后点头答应了。大夫人这次却跟以往不同,若是以前必定会开口一起去,这次却只是笑着说道:“既然这样我让门房准备好马车,需要几辆车二弟妹直接开口就成。”
“先谢过大嫂了,就我们娘两个去,带上丫头婆子几个护卫,四辆车足够了。”董二夫人嘴角含笑似是漫不经心的说道。
大夫人笑吟吟的看着董二夫人道:“四辆车是不是少了点,咱们世家的夫人跟姑娘要上香丫头婆子伺候的人不能少了,护卫要多带几个,路上使着也方便。何况去了国安寺中午还要用顿斋饭,依我看贴身的丫头两个,跑腿打杂的要四个,粗使的婆子也要带上五六个,护卫至少也要带上七八个。护卫骑马,就这样四两车是不够的,差不多要六辆才成。二弟妹可别觉得麻烦,咱们这样的人家规矩跟排场是有规矩的,不好太节省。”
徽瑜半垂着眸不说话,大夫人真一副菩萨心肠,太夫人娘家的表姑娘要来了,这般的给她们母女脸上贴金,未必就是真好心。
果然,董二夫人看着大夫人眉眼微扬,口气随意带着几分冷淡的说道:“我又不是大嫂,头顶上带着国公夫人的帽子,要这般的讲究排场,随意些就行了。”
大夫人并未生气,面上的笑容更温和了些,“二弟妹总是这样善解人意,我这个当大嫂的有你这么个弟妹也是有福气的。”
呵呵,善解人意的二夫人?还是洗洗睡吧,徽瑜心里想了想。董二夫人给人的印象可从没哟普善解人意这四个字,这反话说的还真是令人当头一棒的赶脚。
太夫人此时轻咳一声,“排场也要分什么时候,就这样吧,四辆车。”
大夫人面色一僵,只得说道:“都听太夫人的,那儿媳这就去准备了,若是明儿个弟妹出门也不会误事。”
大夫人走后,二夫人也跟着告辞了,剩下董婉几个小辈陪着太夫人逗笑一番,徽瑜继续装木头人,等到脸都笑僵了,这才从太夫人的院子里出来。
“二妹妹怎么想着想要去国安寺的,咱们以前都是去太平寺。这次若不是我有些事情,定会陪着妹妹一起去的,还请妹妹勿怪。”董婉走在徽瑜的身边似是随意的问道。
徽瑜呵呵,只怕是忙着薛茹娘来的事情。也不说破这点,更不隐瞒自己的事情,就说道:“我最近在学棋谱,听闻了闻方丈设了一局残棋想要去开开眼界,让大姐姐笑话了。”
董婉早就知道了徽瑜在学棋谱的事情,原以为是她闲极无聊一时兴起,此时看着倒不像是随意而为。看了徽瑜一眼,笑道:“咱们家都知道二妹妹最近痴迷于棋艺,没想到这都要成棋痴了,咱们家是要出个国手吗?”
听着董婉明赞暗贬的话,徽瑜故作听不出来,得意洋洋的说道:“借姐姐吉言,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没定性的,没想到倒是觉得打棋谱是个挺有意思的事情,我娘说学棋能让我定定心也不错,这才带着我去看了闻大师的残局。总有一日,我的棋艺必定不会差别人多少,大姐姐等着看吧。”
董婉心里嗤笑一声,学棋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若是真的能短短数月就能棋艺精进如斯,就算是有人能做到,也不会是董徽瑜。董徽瑜有几斤几两别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呵呵,真是好高骛远。心里这般想,嘴上却说道:“那我这个做姐姐的就等着妹妹扬名京都,到时候定会给妹妹加油。”
徽瑜志得意满的走了,董婉也拐弯往另一个方向而去。剩下的董绯菱此时才抬起一直垂着的头,看着徽瑜的背影,心里打定主意这段日子要好好的打一打棋谱,她的棋艺比不上董婉,但是比起董徽瑜还是好很多的。
至于国安寺……董绯菱还是决定不跟着去了,虽然她跟徽瑜投了诚,可也不想太明目张胆让大夫人更容不下她。
三日后,徽瑜跟董二夫人就出门坐上了马车朝着国安寺行去,四辆马车在国公府看来并不张扬,但是走在大街上加上两旁骑马的护卫还是引起了百姓的关注,引论不休,猜测是哪个大家夫人要出门这般的排场。
走南城门的大路只有一条,定国公府的马车浩浩荡荡的走过去,后面不远处也有两辆马车缓缓行来。这两辆马车从外表上看丝毫不出彩,也没有家族的徽记。不像是定国公府的马车华贵富丽,还带着家族的徽记很容易就认出来是哪家的。
此时,马车帘子轻轻掀起一个角,露出一截欺雪赛霜的手指,然后半路的容颜虽然带着几分遮掩,熟悉的人还是一眼就能认了出来,夏冰玉。
“定国公府的马车?”夏冰玉缓缓地放下帘子,没听说定国公府最近有什么行动啊。想到这里看着自己的丫头道:“去打听下。”
董家跟夏家的马车相继出了城门,在她们刚刚出了城没多久,又有一辆马车紧随而去,同样的不怎么显眼,但是马车跟夏家的一样宽敞低调,纵然是没带家族的徽记,守城门的士兵也知道越是不起眼的马车,其实越是不能随意得罪的。
“今儿个邪了门了,怎么接二连三的有马车朝着一个方向而去,难不成有什么好事?”守城门的士兵嘀嘀咕咕,这样的事情还真是不多见。
“守你的门吧,啰嗦。”另一名士兵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两人推推囔囔的走了。
“打听清楚了?”姬亓玉凝眉,看着刚钻进马车的章敞问道。
“打听清楚了,殿下。先出城的是董二夫人跟董二姑娘,说是去国安寺上香,董家可是在平安寺捐的香油钱布施也多,不知道怎么突然去国安寺。后面出城的是信国公府的大姑娘,也是去国安寺,说是他们家大姑娘早前许了愿,今儿个是去还愿的。”章敞神色带着几分疑惑,“还真是巧,怎么都赶在今天了,殿下咱们还要去国安寺吗?”
姬亓玉背后靠着玄色绣金线的软枕,听着章敞的话神色不变,“去,为何不去?她们能去本殿下更能去。”
章敞不太赞同,劝说道:“虽然还不能确定她们是巧合还是有意,不过还是小心为上,殿下三思啊。”
“恒臣,若是因为不确定的因素而停下自己的脚,那是愚蠢的行为。”
章敞字恒臣,姬亓玉这般称呼他,是将他视为自己人的亲密,这话也有几分告诫的意思。
“是,是我太过于小心了,殿下教诲恒臣记住了。”章敞出了一身冷汗,虽然早就知道四皇子是个极其坚毅的人,但是随着一日日的跟随下来,还是总觉得惊讶更多。
姬亓玉点点头,没有再说话,脑海中却想起了董徽瑜那一双黝黑中透着狡黠的黑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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