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内心里,苻坚还隐隐有一种惧怕,这种惧怕不是来自于朱肜那干瘪瘦小的躯体,而是来自于他的坚持。
这种坚持让朱肜面对屠刀和长槊都面不改色,都能够仗义执言,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这不禁让他感到一种极大的威胁。
苻坚沉吟着,又看向众人:“你们谁还有相同看法?”
和他预料的类似,一大堆该死的腐儒涌了出来,高声叫嚷着,用各种花里胡哨的话语阐述着相同的意思。
尚书左射权翼说:“而今晋朝虽然弱小,偏安一隅,可是没有大恶而汉民归附,又有谢安、桓冲等人作为援助,此二人皆是江左伟人,上下一心,君臣和睦,难以图之!”
太子左卫石越说:“晋朝占据长江天险,民心可用,若是轻易动兵,只怕有大祸在后!”
一个个,一句句,每一个人都在给他唱反调,都在“用心良苦”地劝告他不要南征,只是,这些人可大部分都是汉人,这些人究竟是为了他苻坚考虑,要他不要征伐南朝,还是为了汉人考虑,希望晋朝不被消灭呢?
人心隔肚皮,苻坚看不清楚,更不知道该去区分。
这些人吵吵嚷嚷让苻坚脑袋有些疼,他不由得怒吼一声:“够了!够了!都给寡人住嘴!”
众人住嘴收声,不再说话,可是仍旧用倔强的眼神看着苻坚,那意思就是,虽然我们不说话了,可是这不等于我们就赞同攻伐南朝了。
苻坚感到很头疼。
虽然作为功高盖世的无上君王,他理应享有至高无上的权利,理应一声令下,万民影从,百官俯,兢兢业业。但是实际上,若是所有人都不承认他这个皇帝,他其实就成了光杆皇帝,什么权利都没有。不用说所有人都不承认他,就算是有一般的官员对他的命令阳奉阴违,光打雷不下雨,他的政令都不能顺利运转,更不用说策划南征这样的重大战役了。
因此,说皇帝是“寡人”真是一点都不假,一个人对抗心怀鬼胎的所有官员,可不就是寡人!
苻坚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阳平公苻融,苻融是他的胞弟,他希望能从这个亲人身上找到一些安慰和支持。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苻融也让他失望了。
苻融站了出来,开口道;“臣以为,伐晋有三难,第一,晋国内政稳固,只能缓图;第二,我国用兵日久,兵民疲敝;第三,天道不顺,气运在彼,因此……”
“够了,够了!”苻坚忽然狂暴起来,讲面前的桌子上面的东西全部扫到了地上,一时间只听得噼里啪啦之声,地上全是镇纸、砚台和花瓶的碎屑。
苻坚红着眼睛,用冷冷的声音问道;“你们就这么不相信朕,就觉得朕打不赢这一仗?就觉得朕没有这个本事,不能将南朝扫灭?你们就觉得一个偏安江左的晋朝,兵力不到二十万的晋朝,能够抵挡寡人的百万雄师?可笑!可笑!”
众人都不说话,可是他们沉默的眼神和似笑非笑的面部表情都让苻坚感觉到他们正在嘲讽自己!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走夜路的情景,那时候他觉得天地之间到处都是鬼脸,而看看眼前这些朝臣,可不是都是一群鬼脸!
尴尬的沉默令他越的恼怒,以至于苻坚竟然高声怒吼道;“你们都是逆臣,贼臣,都是混蛋!你们都有自己的小算盘,没有一个真心为朕考虑,没有一个真的愿意和我一起缔造大秦帝国的!”说着,他又呜呜哭了起来:“王猛,王猛,你而今若在,定然不会让这些人这么欺辱寡人!”
王猛就算是在,也不会支持他攻伐南朝,毕竟王猛留下来的表书里面就苦苦劝谏苻坚不要南征晋朝,可是最近苻坚越来越丧心病狂是,杀人灭族的事情也做的越来越多,因此在场的人自然知道寡言避祸的道理。没有一个人真的去和苻坚较真,只是看着他又叫又跳,好像是一个疯子一般。
就在苻坚马上就要抑制不住愤怒,要动手杀人的时候,一个声音穿了出来;“陛下,我觉得南朝应该讨伐!只要给我三十万兵马,定然提着谢安、桓冲的人头来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