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了,你老了,是时候让位给新的英雄了!”楼同心中对于桓冲的不屑越发浓重,但是他表面上仍旧恭敬地说;“属下以为,咱们虽然顿兵襄阳城下将近一个月了,士气略微有些衰疲,但是刘将军连破强敌,大振我军心,士气还是可用的!而且敌人虽然有了援兵,可是在南岸的骑兵和在北岸的骑兵根本不是一个概念!咱们只要派一支偏师牢牢守住河岸,就能让他们没有用武之地!”
“对,对,咱们就守在南岸,只要慕容垂敢来,就让他变成第二个曹孟德!”说着,桓冲哈哈大笑,好像已经大破敌军一样!
天色将明,慕容垂早早地起床梳洗,说是梳洗,也只是草草地擦了擦脸,让自己有一些将领的威仪,要说多么干净,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鲜卑人向来不在乎这些表面的藻饰,若是都像汉人那样男人也涂脂抹粉,就会像他们一样悲惨地失去天下!
早饭是干饼、干肉和奶酪,这些东西都被随军的厨子放在土灶里面加热过了,正好适合慕容垂日渐虚弱的脾胃。
吃罢早饭,慕容垂唤来亲兵:“对岸怎么样了?”
亲兵低声答道:“还没有撤退!”
“哦?”慕容垂有些惊讶地摸了摸下巴;“怎么会这样!桓冲这老匹夫,难不成还长了本事不成?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胆子这么大了?”
太元三年(378年),秦军南下,大破晋军,慕容垂和姚苌、石越等人攻打梁州刺史朱序所驻的襄阳,彼时桓冲用兵七万却丝毫不敢援救,哪怕是派出了前将军刘波援救,结果这个怂包也是逡巡不前,以至于襄阳城坡而朱序被俘。从那时候开始,慕容垂就知道这个人只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根本不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而这么一个没有胆识的人,竟然识破了他的虚张声势之计,这就不免让他颇为诧异。
“只怕,南朝有能人!”无意识地将一块干肉放在嘴里咀嚼着,慕容垂喃喃自语道:“这可不好办了!这沔水宽阔,如何能渡,如何能渡!”
正犹豫间,弟弟慕容德走了过来,颇为欣喜地说:“兄长,难道是你害怕沔水渡不过去吗?”
“除了这事,还有什么值得我忧虑?”慕容垂淡淡地说;“这两军交战,若是平原野战,不要说桓冲的十万军队,就算是再多上一倍,我也毫不在意,但是眼下敌我搁着一条大河,我北人不善水战,这倒是颇为棘手!”
“兄长为什么一定要渡河!”慕容德哈哈大笑道:“要是只想着渡河,那就是中了汉人的计了!”
“你的意思是?”慕容垂眼睛一亮,忽然说道;“你是说……”
“对!”慕容德大声说道:“咱们的目的只是解襄阳之围,只要把桓冲老匹夫吓走,咱们就算是成功了!”
很少有大河是一路从西向东没有转折阻碍的,黄河有“九曲黄河”之称,长江同样也有许许多多的滩涂河岸,这些滩涂不适合大兵团泅渡,但是若是只渡过去一小部分军队还是绰绰有余的。
河水在河道中兜兜转转,转折陡峭的地方和河水发生激烈的碰撞,溅起纯白色的水花,激荡起哗啦的声音,在两侧的山林中响动不休。汹涌的沔水在这里陡然失去了力量,泛泛地从大地上流淌开来,从一束射线变成了一个扇形的滩涂。虽然水量没有减少,但是水深却是大大缩短,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可以徒步走过去了。
一队五百人的骑兵静静地站在沔水的一岸,他们面前有几个骑兵正小心翼翼地涉水过河,为了防止落水之后沉底,他们甚至没有穿戴任何甲胄衣服,只是赤裸着身子骑在马上,强行命令有些不情愿的马儿过河。
马儿咴咴地打着响鼻,很多动物都不喜欢水,马也是其中之一,但是精良的训练以及与骑手之间的情谊让他们战胜了内心的恐惧,勇敢地想着河对岸走去。
越到河中心水越深,走了大约有半炷香的时间,忽然一个骑手身子一歪,胯下的战马惨烈地叫了一声,就直接倒在了水中,而水流在此时也忽然激烈起来,以至于激荡的水流让骑手只是在水面上激起了一个涟漪,就直接沉到了水中。
北人军中几乎没有几个会水的,因此这个骑手哪怕是把浑身的负担都卸下来了也没有办法浮上来,在水里挣扎了一会,发出了声嘶力竭的惨叫声,随即直接沉底。
没有人敢去援救,虽然水不深,可是北人畏水如虎,因此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袍战友落入水中,慢慢淹死。
“将军!”一个亲兵迟疑着说道:“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