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便是赵集渡曾四的死,卷宗也有详述。
曾四是个二道古董贩子,偶尔也会与人合伙干些摸金之事。这人在道上跑,平素也机灵得很。乔占平等人在赵集渡逗留,寻找巽墓之时,曾四便已经察觉了他们的意图。他是个要财不要命的,趁着乔占平等人不备,偷偷混入他的队伍,跟入巽墓,结果却摸走了巽墓的仕女玉雕。
卷宗上还说,等乔占平现玉雕不见时,找到了曾四的头上。可这曾四偷走了玉雕,本该低调些,可他傻,不仅不归还玉雕,反拿他们摸金的事情相要挟。于是为了灭口,谢忱指使乔占平杀了曾经,便夺走了巽墓仕女玉雕。而这个玉雕,至今在谢忱身上,他从来没有只言片语向至化帝交代。
墨九惊了惊,想到那日在曾四家谢忱的多番阻挠,觉得曾四是谢忱杀害的可能性极大,至于巽墓的仕女玉雕么?……不明明在她的手上吗?
她抿唇看向龙椅上的皇帝。
这个时候的至化帝,已是满脸怒意。
做皇帝的人,都想天下事尽在掌握。
谢忱瞒他至此,他又怎能放过?
“啪”一声把卷宗丢在地上,他沉声道:“谢忱,还有何话可说?”
“不,不是,陛下,老臣是冤枉的,是他们害我的。”谢忱冷汗涔涔,已然软倒在金銮殿上,“陛下,萧乾与苏离痕勾结,欲致老臣于死地,这些事老臣没有做过,更没有拿什么玉雕,请陛下明察啊。”
“那曾四可是你杀?”
“……是。”谢忱垂下头,“可老臣杀他是为了……”
“为了什么?”至化帝眸色微厉。
“为了……”谢忱像是羞愧,垂着脸道:“犬子荒唐,与他家娘子有些不清不楚的事……原本这是你情我愿的事,可曾四却见钱眼开,勒索老夫……还说,还说他家娘子怀了老夫的孙子。”说罢他抬头,“陛下,这事辜二郎可作证,老夫当时信以为真,曾托辜二找过曾家娘子核实。可后来才晓得被曾四蒙骗。一怒之下便……”
“便要了他性命?”至化帝重重一哼,“国有国法,你身为丞相,怎可草菅人命?”
“陛下!”谢忱重重嗑在地上,“老臣承认杀了曾四,可曾四该杀,老臣有罪,也罪不至死……至于旁的那些事,属实与老臣无关,仕女玉雕,老臣更是没瞧见过影子。”
“你没做过,那是谁人做的?”至化帝从卷宗上抬头,目光凉凉,“谢忱,上次在荆棘园,你早知墨九是钜子,却不告之朕,反倒用他来设计萧乾,那事朕没有与你计较,是念你世代忠良,又是贵妃生父,太子外祖,且虽有私心,却也未曾误国。可如今,你不仅动用私刑,杀害百姓,还指使刘贯财窃杀朝廷命官,将千万担军备粮草转给珒人,让朕如何还饶得你?”
“陛下,老臣冤枉啊,冤枉啊!”谢忱面色青,“咚咚”磕着头,已是语无伦次,“老臣晓得墨九是钜子,设计萧乾是真,可老臣虽与萧家有冤,也只是对付萧家,又怎会将军备粮草运转出境,拱手送给北方珒人?……陛下呐,老臣与珒人并无往来,丙生犯的事,老臣…老臣真的冤枉啊……”
“谢丞相死到临头,还想诓骗陛下?”苏离痕冷笑着,“都招了吧,免得受苦,牢里头的滋味儿,丞相还没受过哩。”
“苏逸,你个无耻之徒,你陷害老夫!”谢忱大声怒骂起来,那面红耳赤的样子让殿上众臣都觉不可思议。谢忱乃国之宰相,贵妃生父,太子外祖,素来高人一等,什么时候失态成这样过?
至化帝似是看不下去,眉头紧皱,“来人呐,把谢忱和乔占平先行羁押,此案……”
顿了顿,他环视一圈,威严地道:“朕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禁军涌入殿内,便要拉人,谢忱又是磕头又是哭嚷。
“陛下,老臣冤枉啊,冤枉啊!苏逸,你为何要害我?为何要害我?”
苏逸看着他被禁军拉出殿门,笑道:“我与萧乾素无来往,此番调查是领旨办差。谢丞相恐怕想多了,我并不想害你。”说到这里,他往前走了几步,将谢忱挣扎时掉落在地上的帽子捡起,走到殿外,亲自把帽子戴在谢忱的头上,压着嗓子小声道:“若非你使下三滥的手段害我,我又何必趟这浑水?谢忱,惹到小爷,你活该。”
谢忱一愣,“老夫何时……”
“不必谢我!”苏逸笑着打断他,又拔高了声音:“陛下尚未治罪,谢丞相又何苦自丢乌纱?戴着好些,牢里清苦,免得受了冷。”说罢他看禁军,“拉下去。”
谢忱想问的话,终是来不及问。
禁军的速度也很快,不一会就没了踪影。
金瑞殿上又恢复了平静,众臣皆惶惶然,忧心自己的命运。墨九看着残留在地上的血痕,脑子里反复想到乔占平先前一无所知的反应,始终理不清头绪,以至怎么谢的皇恩,又怎么捧着金宝出的大殿,都有些茫然。
脚步跟着众臣往外移,她正在思量,背后便传来那小正太的声音。
“站住!”
“有事啊?”墨九回头看他,目光不善。
“你不怕我?”他道。
“我为什么要怕你?”墨九看他小小年纪,非得像成年男子那般严肃的样子就有些想笑:“苏使君都赔钱了吗?道歉了吗?”
“小爷正想找你算账。”苏逸哼一声,不肯回答。钱是赔了,可道歉么,这小爷又怎么肯?他慢慢踱上前,看着墨九似笑非笑的脸,“赔偿的五十两银子,你出,害我迟到,让人看笑话的五十两银子,你出。”
墨九漠然看他,“你缺钱?”
苏逸板着嫩白嫩白的脸,“缺。”
墨九大吃一惊,像碰见知己似的盯他半晌,哈哈一笑,“好巧啊,我也缺。”说罢她敛住笑容,转身就走,“回头苏使君学学做人,不要欺负百姓了,便不用赔钱了。”
苏逸伸臂拦住她,“这就想走?”
墨九愣住,转眸剜他的脸,“你想请我吃饭?”
苏逸抿紧唇,审视她片刻,低低道:“你不该感谢我吗?我不仅帮了你,还帮了萧乾。”
在墨九眼里,这人太像个孩子。
于是她毫无压力地叹口气,“你帮了萧乾,该找他讨赏,找我做甚?”说罢她又弯了弯唇,给他一个自以为满是嘲弄其实媚态生香的笑,“再说,你还不是为了帮自己?依我说啊,有谢家和萧家在,你苏使君便难以出头,或者永远被人压上一头。做官的人,哪有不想往上升的?当然,你不傻,在没有胜算的时候,你肯定会韬光养晦,可趁着这股东风,不管搞掉萧家,还是搞掉谢家,对你都是好事。”
微微顿了顿,看苏逸眸中波光沉浮,她又笑道:“至于你为什么会选择了萧家,而放弃了谢家,我虽然目前还不得而知。但我可以肯定,你一开始便不准备帮萧乾,要不然,也不会都这个时候了才出手。呵呵……”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墨九抿了抿唇,笑容灿若春花,“提前恭喜你了。如今看来,你很快就可以成为南荣史上最年轻的宰相了。”
苏逸面色一变,似有讶色。
“你真是那个萧家娶回来的小寡妇?”
好久没听过“小寡妇”三个字,墨九笑了笑,不答反问:“我没说错吧?苏使君也是有野心的人。”
“你这小姑娘,到是生了一张利嘴,只可惜,小爷却非你所想。”苏逸面色如常地哼了哼,负着双手,转头大步离去,那个仰阔步的样子,配上他小鲜肉似的正太五官,让墨九憋了好几次,终是没有憋住,笑了起来。
不远处的辇轿上,宋熹静静而望。
雪花淅沥未停,一片银白色的天空下,那女子一袭纯白的裙裾,外罩一件紫貂风氅,与那少年说着话,时而笑,时而怒,时而皱眉,时而展颜,像一朵开在洁白雪地上的紫色小花,没有华贵的衣裳,面容却姣好如斯,绝代芳华。
“殿下!”宦官李顺看着他沉醉似的目光,试探道:“可要奴才去唤九儿姑娘过来?”
宋熹的眸子,倒映着一地的白雪。
他微微抬手,落在辇轿上,“不必。走吧。”
待墨九转头时,只看见那远去的辇轿。
今日她与东寂并未说话,可她却知道,以食会友那些美好,恐将不再复返。谢忱落马,对东寂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其实墨九不太清楚。在他未做储君之前,应当是需要谢忱来推他上位的……可他已为储君,还愿意让谢忱把着手走路吗?
不会。墨九很肯定。
东寂这个男人,优雅、俊气,浑身都散着温润的气息,就像那质地上好的丝绸,是柔软的,温和的,但谁也不敢肯定,在那张丝绸之下,有没有藏着一把锋利的钢刀。
墨九在原地站了片刻,方才叹口气继续迈步。
阿陈、蓝姑姑和玫儿三个人,在寒风中搓着手等她。
见她施施然过来,三个人都欢天喜地的迎上去,叫“钜子”的叫“钜子”,叫“姑娘”的叫“姑娘”,都好奇地盯着她手上明黄丝绸包裹的金宝。
“姑娘,我们现在去哪?”
“是回怡然居,还是去临云山庄?”
“……或者要回国公府?”
看三个人问长问短,墨九翻个白眼,“去御史台狱。”
“啊!”三个人异口同声,不明所以。
墨九抿唇,隐不住的笑意,“去看萧六郎。”
也随便问问他,那些她想不明白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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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妹子们想见六狼的申请了^
嗯,明儿就会有暖暖的六郎出现,有暖暖的二人互动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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