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那样的脸,又怎会是风华绝代的萧六郎?
“唉,我莫不是疯了。”
……
“掌柜的,九爷莫不是疯了?”
会客厅里的人,终于缓过气儿来,接受了他们被墨九给“包丨养”了的事实。虽然墨九这个人常常不靠谱,但她说过的话,基本都能做数。他们不可能再下山了。
众人怔怔。
击西见无人回答,提着自个儿长长的漂亮裙子,又蹲到了竹椅的下方。
“掌柜的,咱们……”
“听你家老板娘的吧。”帘子里,传来幽幽的叹息。
击西额一声,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老板娘是指墨九。
“好吧,跟着九爷,也是极好的……”
击西默默退下去,墨妄踌躇着上前,拱手道:“委屈掌柜的了,跟我来吧。”
萧长嗣咳嗽着,哑声轻笑,“有劳左执事。”
这声左执事,喊得很顺口。墨妄微微一愣。
想那萧大郎常年养病府中,不问世事,居然可以很准确的叫出他来……?
目光微微一闪,他换上笑容,“掌柜的,请!”
——
兴隆山这地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不过一天时间,十里八村都传遍了。
墨家的九爷,看上了茶饭庄的掌柜,当众逼人上山,再没有放回来……
究其原因,有人说是先看上凉茶和卤牛肉,才看上人的,毕竟九爷好吃,天下皆知。也有人说,其实那茶饭庄掌柜的生得俊美不凡,堪比举世第一的萧乾,所以,自打他来到兴隆山,从不敢露面儿。若不然,九爷看过萧六郎美色,又岂会对普通姿色的男子心生恋念,甚至不惜毁坏声誉,干出公然抢人这等山匪行径?
外人津津乐道,版本不一,但结果都是一样的。
反正墨九抢男人上山了,墨九就是山匪。
这女山匪,好事干了不少,恶事也没少干,从不在意名声。这样子的女人,莫说当世,便是纵观历史,也独一无二。
可墨九就是这么一个墨九,办事就一句话:老子高兴。
而且,她是兴隆山一霸,谁又能置评?
此事对于兴隆山人的影响,除了热闹了几天的茶饭庄生意淡了,那些想看花姑娘击西的人断了念想,凉茶和卤牛肉也吃不上了之外……只不过添了一道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对于兴隆山上的墨家人,影响却是巨大的。
毕竟墨家弟子都知道,九爷还是靠谱的人。
那她如今抢个男人回来算什么事儿?太不靠谱。
故而,墨妄安置萧长嗣的“九号楼”,就成了众人关注之地。
大家都想瞅瞅,被九爷看中抢回来的面,究竟长成啥样儿。
可很不幸,兴隆山又添一个不出门的神秘人。从他的竹椅抬上山,隔着一道帘子,再到现在送入了墨九独居的小院,隔着一道墙,谁又看得清他真容?
山中岁月,本就清冷。
风言风语热炒了数日,新鲜感一过,也就慢慢平静了下来。草长莺飞,七月流火,山上的天儿,似乎也凉了一茬。墨家弟子,都忙碌了起来,有人抓收成,有人抓商业,有人管物流,有人搞武器,都热火朝天的繁荣着墨家的事业。
而在这样的时候,大弟子曹元却带领了一批人,天天驻扎在千连洞附近,没日没夜的干活儿。
对外界一律只道:奉钜子命,修缮千连洞。
十日后,七月半。
一年一度的中元节。
都说这天鬼一串一串的,会结伴来人间讨点儿烟火钱,兴隆山下的百姓,也都杀鸡割肉,准备祭祀过世的亲人。江边上,放河灯、祭孤魂,亦热闹得很。
兴隆山门的广场上,火树银花,人来人往。
墨家也在筹备祭祀,祭先祖的礼数,他们尤其看重。
申时一刻,墨九沐浴斋戒完毕,领墨家左执事墨妄、右执事尚雅,八大长老以及若干骨干弟子缓缓步入广场。众弟子分排两列,齐声叫喊“请钜子安”,恭敬如常。
墨九满意地点头,抱拳拱手。
回礼毕,她走向祭台,向墨家列位先祖牌位行跪礼、奉香、敬酒。
“墨家十六代钜子墨九,领我族人拜祭先祖,望先祖在天有灵,佑我墨家,安康永乐……”
等她行完礼数,墨妄长声唱祝词。
在他抑扬顿挫的声音里,继往开来,讼墨家功义,赞祖宗慈德,不过短短几句,竟让广场上唏嘘声四起,有弟子感动落泪,忍不住掩袖而拭,再讲起墨家成就乃至墨家几次凶险,更让弟子升起“我家我护,我爱我家”的热血情怀……
祭文很通俗,听说是墨九自个儿写的。
这些人大多习惯了她的语序,听着也入耳,对钜子更是敬佩。
但祭祀一完,到了吃夜席的时候,大家伙儿都围拢在广场上吃喝,墨九与墨妄等人,却都没有再出现,只留了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尚雅,笑容满脸地拿着白水与兄弟们忆苦思甜。
这种场合,尚雅是熟练的。
在她在,其乐融融,很快就让人忘了钜子不在场的事儿。
九号楼里,玫儿嘟着嘴巴耍赖。
“姑娘,我要跟你去,照顾你。”
墨九已经换上了一身黑色劲装,头全束在冠里,腿上缠了布带,整个人看上去更精神了几分。可她对着玫儿这小丫头,却有点头痛,低头一看玫儿又要故施重伎装可怜,她一个转身就把她肩膀扳过来,逼视而怒。
“看着我的眼睛。”
“很漂亮啊!”玫儿眨巴眼。
“旺财今天没吃肉。”
“额。”有什么关系?
“如果你再不听话,我就拆了你,喂旺财。”墨九严厉的样子,半点儿都不像说谎,外加她近来脾气变差,这话还是让玫儿吓了一跳,愣生生结巴了。
“姑,姑娘……”
墨九哼一声放开她,目光凌厉地一扫。
“你把我的面照顾好,就成了。”
玫儿嘟着嘴巴惶惶不安地瞥一眼她。
“那位爷,好生奇怪……从不肯见人的,玫儿照顾不了。”
墨九闲闲地扯过腰带,紧紧束在细腰上,对着铜镜左右一扭,照了一会儿,对着镜中玫儿的脸,冷静道:“我的人,自然不能给你见。去吧,让他搞点儿凉茶陈好,卤牛肉做好,等我回来吃。”
这到底谁照顾谁?
玫儿懵了,“哦”一声下去。
然而,待墨九在墨妄的陪同下,到达千连洞时,她却风风火火的跑过来。
“姑娘,不好了,你的面不见了。”
“……”墨九抿着嘴巴,还没有来得及骂她的冒失,就见千连洞门口,出现一个怪人。坐在带轮子的椅子上,一袭墨色衣袍,脑袋上还戴一个大大的毡帽,几乎遮盖了整张脸,搞得像武侠小说里的某个隐士高人似的。若不是他身边的击西和闯北两个人的扮相墨九已经熟悉,还真的认不出来,他就是萧大郎。
推开玫儿,她看看旁边沉默的墨妄和乔占平,走上前去。
“啥意思?你们当家做主了是吧?”
怪人的脸遮住,看不清表情。
反倒是乔占平,低垂着头,语气却很诚恳。
“掌柜的说,他熟通医理,能帮我们做一些事儿,属下认为甚是有理。震墓之难,不亚于坎、艮、巽,有医者在,自是幸事,可减少伤亡。”
“呵呵。”墨九笑得有些凉,看向萧长嗣,“医理?我从来不知,掌柜的也会这个?”
萧长嗣浅浅一叹,轻哑着嗓子道:“久病成良医。”
墨九紧紧抿唇,上扬的视线满是不信。
在击西的扶助下,萧长嗣的轮椅慢慢推进,停在她的面前,声音很低,却也清晰,“我算是他的半个徒弟,若不然,那中药制剂的凉茶,又从何而来?”慢慢抬起头,他对着墨九沉浮莫辩的眸子,“吾妻吃过凉茶,想必能信任于我?”
一听“吾妻”二字,墨九就抓狂。
“叫你不许那样叫了。”
“那你可容我入洞?”
“……”这话与上句话有关系吗?
怪怪的。
墨九轻嗤,“找一个更能说服我的理由。”
萧长嗣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半分未动。
“夫妻同心,其力断金。吾妻有险,为夫怎敢不随?你开墓来我治病,你走前来我断后,有何不妥吗?”
“你觉得很妥吗?”
墨九平白得了这么一个“夫婿”,还是明媒正娶的,有点抓狂了。
“喂我告诉你啊,你可千万别惹着我,要不然……”
“为夫知错了……”他轻咳着,“不过,还请爱妻明示,错在哪里?”
从“吾妻”到“爱妻”,又递进了一层,这脸皮厚得也没谁了。
墨九眼看准备入墓的人都围了过来,人家又是一个重症病人,她实在不想扯皮骂仗损及格调,终是指着他的大毡帽,冷言冷语道:“行,你要找死,我也懒得拦你。但是,请你听明白我的话,搞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
“关系……什么关系?”
“我们之间的关系,就是没关系。”
“明白了,关系尚未生。”
“你……”墨九快吐血了,“老子让你闭嘴!”
“有妻如此,凶如猛虎。”萧长嗣长叹一声,“为夫敢不遵从!”
这人……绝了!
墨九一拍脑袋,甩袖迈入千连洞。
“开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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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震墓要开了哦,第三卷《相思令》已经拉开了大幕,我们慢慢看来。